打到之后,庚、阒两方的兵都看傻了,万般血腥暴力的一场战役被沈辜的无往不利、所向披靡搞得像场戏谑的京戏。
你根本想不出这个无名少年身上那股无穷无尽的精力从何而来的,甚至会疑心她是不是个人——是人的话却从她脸上看不见半点恐惧,四溅的血将其淋得像个血人,而沈辜却依旧毫无敬畏之心地大行屠杀。
她就这样在刀光剑影里横冲直撞,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步步结果一个阒兵。
阒兵们被她杀到崩溃,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后齐齐调转矛头对准沈辜。
庚兵们好算回过神,赶忙都迎上去救援。
红氅铁甲的将军也来到沈辜身边,和她背对作战。
两人配合得合榫合卯、天衣无缝。
几息间又解决了不少敌兵。
但沈辜可不满意这样背不见脸的打法,她今天来就是故意现本事给朝廷的五将军看的,靠着这红氅将军冰冷的背甲不多会儿,她又冲进敌潮,声势浩大地砍杀起来。
这样头尾不顾的打法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她身上的衣物很快被划成几十条布条子挂在身上,好歹布衫下穿的是软甲,还不到衣不蔽体的地步。
就是如此,她露在软甲外的皮肤眨眼也添上许多细长的血口,而本人浑不觉痛,只顾杀敌。
眼角的余光里突然注意到什么,沈辜霎时从杀场里撤出来,两步一跃,来到红氅的面前,男人的脸都没看清便扔出手里长枪。
红氅回头,看见一正要对他后背放袖箭的阒兵被沈辜一杆长枪扎了个对穿,此时已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了。
“多谢。”
沈辜挥手,偷暇抬头看,一瞬间很是怔在原地。
副将?
她已死的副将宗端?!
“怎么了?”
宗端出声,他从未见过沈辜,所以难以透过她年轻的面庞看到其他东西。
沈辜被他眼里露出的疑惑所惊醒,她笑了一下,“呀,您好啊。”
趁着人皱眉的功夫,她转身又回到战场。
战局因沈辜这尊杀神的闯入而彻底倒向庚兵。
庚兵们鸣金收兵,大获全胜。
沈辜被奉为上客,由宗端亲自迎进主帅帐内。
第37章 军分一半
◎别让死人心寒◎
沈辜随着宗端进入军营, 沿途所见所闻不可谓不熟悉——与上辈子镇国军的军营几无不同。
执戟卫兵们来回走动,紧密地巡逻;旌旗飘飘,上以红墨大书“斗”之一字;军帐把地面扎得像个蜂巢,辎重兵器应有尽有......一派厉兵秣马、大战在即的严厉军阵样。
宗端的帐篷没什么特殊, 既无华盖又未存美酒美人。
沈辜走进去时, 还当是进了个寻常军士的住处。
“请坐。”
她看向帐内唯一的桌子和椅子,顿在原地:“哪儿?”
经朝臣多次唇枪舌剑才商定下的五将军眼皮懒得动弹, 自己先一屁股坐到那张椅子上, 而后说:“随意。”
沈辜不知道这个随意究竟能随意到何种地步, 她索性站着,撑着那根劈人劈得弯了枪尖的长枪, “您这个地位还要亲自上阵吗?”
“哪个地位?”宗端终于舍得从军用地图上抬头,古怪地瞥了沈辜一眼, 他一副觉得将军不上阵才古怪的表情。
“您至少得是从二品将吧?”
“正二品。”他接着低下头,声音又冷又低,“没什么用, 过来也是给阒兵当草料的。”
这下轮到沈辜古怪地乜斜着他:“堂堂正二品大将, 何以畏惧阒贼至此?”
宗端不与她争论, 他认为逞口舌之能是朝廷那些没死用的文官们才做的事情,他不爱做,有时候也要去做。
挪开椅子上的屁股,他站在桌前用一种需要沈辜仰望的高度看着她:“你很年轻。”
沈辜明悟后就笑得开心:“是呢, 人人夸我天纵奇才。”
“你知道我无意夸你,”宗端踏出桌子,甲胄在行走间铮铮地响, 他脊背挺得像出鞘的剑, 多数情况下少言, 但让人一眼就越能瞧出其胸中自负响彻青天的低鸣。
相较沈辜的凤眼薄唇,他面相实属是儒雅,已过而立之年,身上沉淀着某种令下属信从、仰慕的稳重气质。
“我总之不是阒贼派来的奸细。”沈辜很高兴本以为死去的故人如今又活过来了,她的猜想不完全正确,这让其觉得至少世上不是只有她一人游荡着。
实际上宗端也像个孤魂在游荡,但他永远不可能知道另一抹孤魂就在他身边。
“怎么证明?”
沈辜扒开乱糟糟的布条,掀起软甲露出腰后肉虫子般的长疤:“我这伤,阒贼得担一半责。”
她放下衣物,抬头对宗端眨着眼,“我还有双和你一样仇恨的眼睛。你知道的,仇恨不用挑人。我这样年轻的会恨人入骨,你这样年纪大的也会。”
宗端从她的眼睛上一扫而过,他更注意地看着沈辜表露在外的细密伤痕和旧疤:“还是个小孩子呢。”
他依着她伤疤外的细嫩皮肉说,“在我的家乡,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叔伯们姊姊们都叫我娃娃。”
“娃娃?”沈辜露齿而笑,唇瓣咧起的括弧夸张得很傻,“只听过泥娃娃陶娃娃瓷娃娃,我也见过,它们一摔就碎掉了——可我不是,我很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