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动筷吧。”李祐给于静摆上了碗筷。
“早想邀你一同来这食肆,没想到今日雨天反而成行了。你也吃,这家的甜皮鸭很不错,你师母中秋还差人来买了,快试试。”
“这家食肆的名声可不小,宫内都有传闻。老师就在本坊,也有口福了。”李祐心想,皇子偷偷出宫就为了来店里吃美食呢,能不有名吗。
“是吗?”于静对美食关注不多,有些吃惊。
李祐陪老师随意闲聊,细细说起食肆的成名过程来。从云朵糕在大长公主寿宴上大放异彩,再到宫内御厨近期苦研甜皮鸭做法。
“真了不得!”于静一句话总结。
他一道一道菜试过去,食欲逐渐被勾起。金黄的酱汁裹住白嫩爽滑的豆腐,汤汁咸中带鲜,内敛柔和。这么浓稠的一勺淋到米饭上,拌一拌,尤其舒坦:
“确实好味,怪不得别人稀罕这家食肆。”
李祐也有同感,他对云朵糕这类甜点兴趣寥寥,早就不像孩童时那么渴望了。对他来说,眼前热腾腾、带有人间油烟的菜肴反而吸引力更大,有种突如其来的安定感。
师生两人都放弃了节制,感觉到微撑才停箸。吃饱就该聊正事了......
“无晦,最近朝堂不平静,务必慎言慎行。”于静一改吃饭时的闲适,语气简短而有力。
无晦是李祐的字,男子一般二十及冠才会有字。但李祐的父亲、祖父相继离世,为支撑门庭,他十五便行了冠礼,表字还是老师于静起的。
从那时起,于静就改以字称呼他了,时刻提醒他早已成人,行事要纯熟、周全。
“老师,您是指......”李祐不好直说,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着。
“嗯,想必你也有察觉,”于静目光悠长,心里有个决定难以落定,“或许,于某也该退了。”
“老师,您——”李祐席下的手攥紧,难得语气带出急切。
“看看你,才夸你稳重怎么就现形了。”于静给自己倒满茶,“某一辈子官场浮浮沉沉,早就看淡身外名,激流勇退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圣人迟迟未立太子,如今朝廷党争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坐到老师这样的高位,一心想当纯臣又谈何容易?李祐忽地松开手,有种无力感,或许远离才是对的。
“谁也不能陪伴你一辈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李祐苦笑。
——————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吃到!”早晨还带有朦胧睡意的萧懿瘫软在榻上,嘴里满是信誓旦旦地念叨。要命,连续几晚在睡梦中流口水,谁忍得了?
让她这么馋的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碗猪杂汤。
萧懿在广东地区生活过几年,没想到往常丝毫不在意的街边吃食,跨越千年来梦里勾人魂。唉,都怪她意志不坚定。
有部分人不喜内脏,她认为还是没找准对胃的烹饪方式。各地对内脏的处理方式不一,比如川渝地区的重口很大程度去除内脏异味、保留口感,但广东地区则偏向于清淡制法以保留鲜味。
老百姓会吃、懂吃,下水、内脏的价钱不再廉价,反而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萧懿遥想当年,要想买到一副新鲜的粉肠,还得早早赶去市场,不然哪里拼得过阿姨们呢。
万幸,本朝猪下水仍然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午食过后,她和吴三赶到市集时,屠户摊子上还有大把滞销货。
“女郎,猪脏腌臜得很,处理起来耗时不说,味道也怪异。”吴三看萧懿又是买猪肝又是猪小肠的,发愁得很。
“我有法子。”萧懿扔给吴三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不再多做解释,过会子端出成品不怕大家不喜欢。
挑选好猪肝、粉肠、猪红,另割了一块瘦肉,萧懿马不停蹄地回到店铺,扎入厨房里。
瘦肉、猪肝切片,越薄越好。切好的猪肝放入清水中浸泡出血水,尽量去除腥气。粉肠需稍加清洗,切忌不能过分,保留点粉质才更美味。
粉肠切成两截小拇指样长短,猪红分成方块,不用太薄。除猪红外的猪杂,用盐、胡椒粉、淀粉抓拌均匀,腌制一小会儿。
荤肉的部分准备就绪,还差此汤的灵魂——蒜头酥。
蒜头酥之于猪杂汤,就是酸笋之于螺蛳粉。没有它,香味、鲜味大大降低。有人不吃蒜怎么办?凉拌呗,快乐少一半。
大蒜剁成细碎小末,往热油里一放,蒜香味“滋滋”地涌出。转小火,慢慢炸,待蒜末变色成金黄后捞出,蒜油也另外找小碗盛着放凉。
接下来的步骤就很简单了,煮一锅沸水,将腌制好的猪杂分批下入锅中。过程中注意搅拌,防止黏连。撇去浮沫,水再次沸腾再等片刻,本就易熟的猪杂就好了。
碗里加入盐、胡椒粉、芫荽段和蒜头酥,捞上一大勺猪杂和汤汁。太美了、太美了,萧懿唾液疯狂分泌。
“还等着干什么?各自吃多少盛多少。”萧懿等不及开动了,端出自己的那份就去了大堂。
“女郎,这便好了?”吴三紧跟着出来,有点疑虑。不是他不相信女郎,女郎之前设计的菜肴大多调味复杂,讲究酱浓重味,但猪杂汤颜色真的很“清澈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