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南“啧”了一声,“母后您就是太善良了。”
他戳了戳陈定川的胳膊,“老三你说说。”
陈定川斟酌了一下,“母后说得没错,定方……或者应叫霍家的那个孩子,现在还不能杀,不过也不能让他出现在父皇面前,不如将他远远送走,以后再做打算。”
大家都没说话,心里明白——为了成全皇家体面,这个孩子至少得活到明煦帝驾崩之前,至于往后谁登上帝位,是留一条活路给个一官半职,还是一杯毒酒一条白绫,那就看这个孩子的造化了。
“行吧。”陈定南忖度着做出了决定,“那霍承恩和他的七女一子呢?”
“霍宜年失踪,下落不明。”陈定川曼声道,“霍家的头五个女儿分别与京中世家成婚,如今霍家满门抄家,霍承恩押在大理寺,等候三法司定夺,另还有霍夫人毛氏、两名妾室,以及霍六姑娘和霍七姑娘流落在外。”
陈定南来了兴致,“我听说过七姑娘美名,不如卖入教坊司吧,你我也好去一亲芳泽。”
崔皇后看着儿子不着调的模样,眉头又皱起来。
陈定川叹了口气,转向皇后,“既是女眷,还请母后定夺。”
第89章 琢磨
“抄收家产, 贬为庶人?”
宫中对霍家女眷处置的消息传入国子监时,正值课间休息时分,李时居坐在窗下一片明亮的光瀑中, 手中翻着一册《大学衍义》, 耳朵却很八卦地转向隔壁桌的三名同窗。
“是啊,我也觉得匪夷所思, 如果四皇子那传言是真的, 夷平三族也不为过, 大理寺竟这么轻巧带过,事出蹊跷,说不定有诈!”说话者睁大了眼睛。
“也不一定, 陛下如此宠爱霍姣, 或许霍姣死前为家族求了情?”对面的监生若有所思。
“听我爹说, 将霍家女眷贬为庶人, 是皇后的意思。”这位是刑部侍郎师明亮之子师文曜, 纯正的第一手瓜主,“你们想想啊,霍承恩必死无疑, 说不定还是极刑, 海捕文书又说霍宜年失踪,只怕抓回后难逃一死……霍家的姑娘都是世家子弟,剩下一个老太太和两个未出阁的毛丫头, 换成我是皇后, 也要手下留情, 否则陛下事后想起来, 只会厌恶崔家权势滔天,赶尽杀绝, 太过心狠手辣了啊!”
那两个回过味儿来了,连连点头,“还是师兄高见!真不愧是师兄啊!”
师文曜得意地摇着扇子,他姓师,家中在京城又颇有地位,总能给同窗们带来外头打听不到的内幕消息,所以分明与众人同届,却坦然地享受着“师兄”这个称号。
李时居吃完瓜,将视线收回来,心想崔皇后难得如此宽容,依照她前两日在南筑中所见,八成有陈定川的推波助澜。
霍家仗着霍姣的得宠,在京中财大气粗了这么多年。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被没收了全部家产,也能像《红楼梦》里没落的贾府那样,置办个小院子,平平淡淡却不愁吃喝地生活下去。
以两位霍姑娘的才情和美名,再嫁个高门,往后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不由回忆起当日二皇子婚宴上,说话阴阳怪气的霍氏女们,轻轻叹气。
这样骄纵的性子,怕是要吃很多苦头了。
看着眼前每个月雷打不动的大课考校和越来越刁钻变态的考题,李时居摇摇头,决定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抱紧陈定川大腿,搞事业它不香么!
好在计秋芳昨日已经着人传话——崔皇后和二皇子突发慈悲,准许她搬回计府待产,并且没有规定回南筑的期限,她也信守承诺,将那几页纸送了过来。
李时居看到纸上内容,便明白计秋芳为何示意她去江南。
——那是几张地图,画的正是将军火从漠北偷偷运往江南的路线。
只可惜地图上并没有标识出军火藏匿的地点,而眼下国子监学业将她困在京中,分身乏术,并不能随意出京。
这桩军火案是崔垚及二皇子犯下,经大运河运至京城,向明煦帝逼宫示威。
只是二皇子行事隐秘,无人发觉,直到最后的紧要关头,二皇子妃供出证据,陈定南在明煦帝面前露出马脚,李时维带兵将军火拦下,溯源至二十年前的真相,薛瑄方大仇得报。
光知道案犯是谁并不够,想要查到全部证据,少不得得在江南花上数月功夫。
思虑良久,她决定暂时按下此事,国子监有个惯例,在修业的第二年,也就是参加乡试前的那个春天,每名监生都必须离开京城,去往各地游学一番。
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外出游学,一方面是为了走遍大好河山,体察人情,增长见识,另一方面,也是让国子监生去各地书院游历,与外地的大儒和学子讨论课业,对自身写文作诗大有裨益。
李时居原本觉得游学耽误时光,她并不缺乏市井经验,也不缺名师教导,不过有这桩案子摆在眼前,游学倒不失为一个去江南查案的好机会。
计划排列妥当,她便抓紧这半年的学习时光,着力提升写文章的水平,力求回京后不用花费太多精力准备乡试,给江南查案多留出一些余地。
全身心沉入一件事中,时间便总是过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