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外里三张桌子上凑不到三十个人。其中一张桌子还是婆家人自己坐着。
侯雨苗的同事更是一个没来,一点脸面没给。
气氛十分尴尬。
张怀井在中间圆场, 逢人就说:“我爸妈他们大老远过来晕车了, 没事没事, 你们多吃点,感谢你们过来。”
过来的这帮人也都随礼暖壶、茶杯、枕巾之类的,礼轻情意重么,这年头大家结婚都是这样随礼。
可侯雨苗实在看不上这些破玩意, 端着杯子跟张怀井喝了交杯酒以后, 就坐到另一张桌子上自己吃自己的。
张怀井见她动了筷子, 赶紧跑到边上把鞭炮放上。一千响的鞭炮, 还没等他跑到侯雨苗旁边坐好,就已经放完了。
侯雨苗自始至终没抬头跟客人们打声招呼。
张怀井的新同事们面面相觑,这闹得什么玩意。
他们是来吃酒席的,不是来奔丧的。要不是看着同事关系,他们也不会过来。今天日子好, 同时摆酒席的人不少,这家不行他们就换下一家去。
再说, 桌面上摆着的都是什么菜啊,谁家结婚这么抠唆, 全是不值钱的土豆萝卜大白菜?这也太不把喜事当喜事了吧?
而且桌面上放着的也是最便宜的散装高粱酒,饮料就是糖精水。
这样的酒席不吃也罢。
张怀井刚请人动筷子,就看到有人甩着袖子离席。张怀井一看,居然还是他部门的组长,忙赔着笑脸过去。结果就听他组长说:“你们家太不像话,怎么能把婚事办成这样?算了,还有另外两家请过我,我就先过去了。”
组长一抬屁股,其他同事也不勉强自己,纷纷站起来告辞。
开席五分钟,三张饭桌面前就剩下他自己家人那桌。张月如的两个孩子不断地闹腾,跑到张怀井身边找舅舅要红包去供销社买麻花吃。张怀井烦不胜烦,从兜里拿出别人随礼的两元钱,被俩孩子一把抢走。
张月如在后面看了也不说话。
侯雨苗看这边没了外人,她把筷子一放,等了半天不见公婆过来。
侯雨苗走到公婆面前,手一伸:“改口费呢?”
张怀井忙拉着她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侯雨苗说:“结婚证也打了,酒席也办了,你说不是时候?是不是我得给你爸妈生了大孙子,再让大孙子改口叫爷爷奶奶?干脆让孩子也别叫你爸了,我的孩子没有这么不中用的爸。”
张怀井被奚落一顿,劝说不了侯雨苗,又转头跟爸妈说:“爸妈,把信封给她吧。这也是规矩。”
“规矩?一个当媳妇的跟我讲起规矩来了?”张怀井的妈气得不行。
张怀井在边上说:“您也得为以后的孙子想想,总得叫你一声奶奶啊。”
张怀井的爸从口袋里掏出信封摔到桌面上,一句话不肯多说。
同桌的张月如故意跟丈夫大声地说:“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新媳妇,居然主动伸手要钱,真是钻钱眼里去了。肚子里还没个动静就干先要挟上了,等到真有了动静,咱们家指不定被闹腾成什么样。”
侯雨苗没搭理她这茬,先把信封捡起来,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一看。
好家伙,信封虽然厚实,但是里面装的都是一毛一毛的零钱!
想必是为了在人前好看,特意到供销社找人换的零钱。反正在信封里,给出去厚厚的一沓,没人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大团结还是毛钞票。
侯雨苗掉头就往楼上走,张怀井过来拦她,她就把胸口的红花扯下来塞到他手上说:“我忍不了他们,让他们住招待所去。”
张月如双手交叉在胸前,骂道:“这里是我弟弟的家,轮不到你说话。我们今天还都不走了,就要睡在这里!”
侯雨苗忍无可忍的骂道:“你算老几啊?我可是跟你弟拿了结婚证,没有结婚证你弟上哪里分的房子?这个家也有我的一半,我说不准你们在这里睡,你们就别想在这里睡!”
张月如骂道:“我们家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出去了,就为了让他当个研究员,他要不是研究员上哪里分得这么好的房子?你还说我老几,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老几!”
侯雨苗早就看大姑子不顺眼,她站在楼梯口冷笑着说:“托你的福,家里有你这样的人搅合,大家都别想好过。你们一家四口就是蛀虫,好意思说把钱都花在他身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家四口好吃懒做,早就把家底花空了!”
张怀井左右为难,父母姐姐姐夫总不能跟他过一辈子,他心里还是想要向着侯雨苗。
但父母姐姐姐夫好不容易到岛上来一趟,还让他们去住招待所,说出去怪让人笑话的。
再说,住招待所得花多少钱啊,他手头上没这个余钱啊。
而且他还有事情没跟侯雨苗说,他每个月十八元的工资还得给家里,他妈说帮他们攒着,怕年轻两口子不会过日子乱花钱。
反正侯雨苗当了教师,在岛上花一个人的工资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