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有段时间这个村子里出生的全是女婴, 全都被抛弃了。后面三年多的时间里,村子里没有一个婴儿降生。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头还是有些打怵,有些东西不信不行。
这两年在政府的管理下虽然好了些, 但一年也就三四个婴儿出生,身体也都不好, 远不及当年。
这也就是为什么钱大姐的弟妹怀孕, 他们家人会这么重视的原因。
苏嫣等人执意要钱大姐回家看看, 钱大姐犹豫了半晌没说话。
肖红军跟钱大姐讲道理,她看到钱必兴过来要钱不是一次两次了,钱大姐跟任刚俩人的夫妻感情都被破坏,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导致的。
苏嫣站在边上看的真切, 钱大姐的样子不像是不相信她弟弟欺骗她, 更像是不敢面对这个结果。
苏嫣轻轻地说:“不要一直用金钱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等到你七老八十掏不出钱的时候, 你觉得你对于他们还有用么?”
不光是钱大姐,连肖红军和朱谷粒等人也都一怔。
朱谷粒走到苏嫣边上,扯了扯她的袖子说:“咱们说的是她弟弟要钱的事,不让钱大姐给了不就得了,你说这个做什么?”
苏嫣想起平时钱大姐做事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这一辈子过的真是辛苦。难得自己的丈夫心疼她,等到过生日还给她做了饭菜, 却因为俩人的观念不一致,导致俩人的感情破灭。
归根结底, 还是钱大姐的思想出了问题。
她自己知道他们没有爱,只是利用她,只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苏嫣走上前,拉住钱大姐的手说:“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你有自己的丈夫和懂事的儿子。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束缚在原生家庭里拔不出来?你弟弟有了孩子,那是他应当负起责任来,你之前付出的很多,已经仁至义尽,能不能自私点,多为自己和自己的家考虑考虑?”
朱谷粒听明白了,钱大姐这是花钱买感情啊。
她愤怒地说:“感情要是能用钱来买,那世界上就不会有眼泪了!有这样想法的人,就是个傻瓜。”
钱大姐眼眶一红,特别痛苦地说:“当年我爸去世的早,家里只有我妈,她还怀着孕,被村子里的人欺负。她一直都说我要是个儿子就不会在村子里被人欺负了,我爸也不会早死,就是因为我是女儿,他被人瞧不起才会早死。后来她生了我弟弟,我理所当然要照顾他。不然我们家就要绝根了。”
肖红军说:“适当的照顾是家人的责任。但是你显然照顾的太过了。你看,比你弟弟年纪小的人都知道过来挣钱养家。你弟弟每天好烟好酒的潇洒,用你的钱挥霍,不思进取。你这样不是爱他,是害他。”
苏嫣气的不停地顺着胸口:“这样的男人还能讨到老婆,简直就是邪门!这么大的岁数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就是个歪种!”
钱大姐定定地待在原地,像是在消化大家七嘴八舌说的话。
过了许久,她喃喃地说:“那再给他一次机会,也给我一次机会。你们陪我回去看看,我弟妹到底是真的去医院,还是他在骗我的钱。”
这就对了!
苏嫣挽着钱大姐的胳膊,跟朱谷粒说:“车呢?”
朱谷粒说:“咱得到门口去等,车进不来。”
大家生怕钱大姐反悔,簇拥着她往外头走。赵楚江看到这帮娘子军不干活要走,忙说:“你们现在走,下午的钱没了啊。”
朱谷粒拍拍兜里的大苹果笑嘻嘻地说:“我已经结算了!”
赵楚江看到她兜鼓鼓的,瞪了她一眼说:“你等我全都摘完,看你还怎么拿。赶紧走,见你就烦。”
她们走到农场门口,等了二十分钟,来了两辆台侉子。
苏嫣还以为能是台吉普车,大老远坐侉子过去,魂都得被外面的妖风卷没了。
朱谷粒会骑摩托车,在部队学过。她拍拍车后座,跟苏嫣说:“来啊,妹妹你大胆的上来啊。”
苏嫣不想坐她身后,选择坐在车斗里。前面还有半截高的挡风玻璃,能挡挡风。
另外一台侉子前面有司机,是朱谷粒在总务的老熟人。肖红军跟钱大姐坐的对方的车。
三十里铺坐侉子过去花了一个小时。路不大好走,苏嫣在车斗里颠的小脸都白了。
前面侉子一路走,轮胎扬了一路的尘土。朱谷粒一边骑车,一边吐沙子。
苏嫣用手帕把口鼻遮挡住,把自己缩在挡风玻璃后面,整个人远看去就是一个球。
到了鹦鹉村村口,苏嫣在车斗里四下张望。这里应该是以打渔为生的村子,家家户户院子里晒的都是渔网。
村子的位置不错,进到里面以后风沙小了不少。就是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一点绿色没有。不知道是因为深秋的缘故,还是因为这里吞噬了太多女婴的生机。
家家户户住的是石头房,石头房外面用黄泥巴糊上了一层。有不少人家的墙外面刷着红色标语:‘关爱女婴,就是关爱村子的未来。’
‘生男生女都一样,抛弃女婴就劳改。’
‘养女儿一样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