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能被叫做大娘的年纪,非要给自己加个辈分,让他们一家叫她婆婆。动不动就说“婆婆岁数大了”。
苏嫣想到原先的世界里,五十五岁女性才退休,后面也许到六十岁才退休也不无可能。然后就是广场舞,退休再就业,人家一样风风火火,不输给年轻人。
再想起石婆婆原先精气神就像被吸走了一样,苏嫣真想石婆婆见到方大爷以后,能多一些生气,不是跟从前一样,一天天的熬日子。
从油田四厂往狼屯里去,有一半的路程跟三十里铺一样,到了后面三十里铺要下坡沿小路继续走,而狼屯还得顺着水泥道往北边开。
开过四十公里后,路面突然变得崎岖不平。原先的水泥路变成了碎石头路。
苏智坐在副驾驶,拿着地图说:“应该是对的啊,怎么路一下变了。”
江来有经验地说:“狼屯的位置不好,比较偏。上面有人来检查基本上不会到屯子里去,没有领导过去,自然就不用继续修路。”
苏智恍然大悟地说:“原来路都是修给领导们看的啊。”
苏嫣在后面说:“这话心里知道也就算了,敏感时期不要乱说话。”
江来抱歉地跟苏嫣说:“我也就吐噜嘴了。”
苏嫣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没把我们当外人。”
石婆婆有点晕车,把窗户放下来了一点。她是一点汽油的味道闻不得。可能是要跟方大爷见面心切,她一路忍了下来,也是挺不容易的。
听到年轻人随意的说着话,石婆婆有些畏惧地说:“你们可别把这些话当做小事看,要是被有心的人听到,是要被戴高帽//游//行的。我原先亲眼看到跟我们一个地方出来的人,被红袖章们打的胳膊都耷拉下来,脑袋一个大窟窿,哗哗流着血。后来一问,打他的那些人就是他原来的学生,有的就是在课堂上不听话,被他说了两句,居然秋后算账,把他的命要了去。”
苏嫣拍拍石婆婆的肩膀,安慰她说:“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在岛上比在地方上面好。咱们不需要批//斗谁。”
石婆婆想起十多年前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她说:“就怕秋后算账。”
显然石婆婆是吃了大亏,又是亲眼见到那段混乱时期的事情。
更何况这种事情在这几年还在上演。张家村的人斗的没那么厉害,被村委会管理的还过的去,不喜欢把人当做牲口一样斗来斗去,不然她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大问题。
车内沉默了好一阵,吉普车不停的颠簸着。
石婆婆靠在车窗户旁边,闻着窗户缝里的冷冽空气,偶尔咳嗽两声。
苏嫣透过窗户,看到一排白桦树。只是因为季节原因,白桦树已经光秃秃,只剩下根部一点白色的石灰印迹。
在白桦树的树杈上,有几个用树杈筑成的鸟巢。因为太高,无法看到里面是否有鸟儿居住。
从白桦树尽头可以看到这边村屯里有很多的土地,如果没猜错,种的大约是地瓜、香瓜和高粱米。
顺着路拐下去,路口就有一家小卖部。
江来把车停到小卖部门口,见到里面有人走出来,客气地说:“姐,打听个事,这里有没有叫方抗美的人?”
小卖部的妇女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把嘴里的瓜子壳吐掉说:“没这号人。”
江来又说:“方大爷有么?”
妇女不耐烦地说:“没有没有。”
江来回到车上,继续把车往路里面开。一边开,一边安慰石婆婆说:“说不定不认得,我们再往里面看看有没有人问一下。”
苏嫣肉眼可见石婆婆的紧张,她不忍心石婆婆的期待落空,把石婆婆交给她的绦带重新塞到石婆婆的手里说:
“你们是心有灵犀的人,既然老天爷让你再次见到绦带,一定是给你们机会再次见面,千万别放弃。”
石婆婆紧紧捏着绦带,哑着嗓子说:“我怎么会放弃,走已经走到这里,我死也要看到他一眼。”
苏智在前面叹口气,正好路边有路过的人,他摇下窗户又问了问,结果对方还是不知道。
他们沿路问过去,大家都不知道。有些人脾气很不耐烦,话也不说,摆摆手直接让他们走。
狼屯并不大,被一条路分成两半。
一边是平顶的矮房子,一边是田地。
江来下车挨家挨户的问,苏智陪着苏嫣和石婆婆在车上等。陌生的地方,又有姐夫的交代,他不能让她俩自己待在车上。
石婆婆望着江来的身影,从一户接一户的人家里走过。
江来半晌后回来说:“没有人认识,都说不是村子里的。”
石婆婆的眼神明显黯淡了。
苏嫣突然喊道:“咱们去村委会问问!”
江来一拍后脑勺说:“对啊,咱们去村委会。”
天边传来一声响雷,苏智嘟囔着说:“这是要下雨?”
大冷的天气不下雪,反而下雨就是很奇怪。
他们多亏坐着吉普车过来,沿着土路往回开。他们还得找个人问问村委会在什么地方。
远远地,路对面有一个人牵着一头老牛慢吞吞的往回走,老牛身上还背着两捆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