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太学教授的正好是礼仪课,因而对嫁娶之礼颇为精通。
却不了解杭有枝的婚礼到底要怎样办。
本来要摄政王入赘就已经很震撼了,又得知要傅誉之坐花轿,杭无辛瞬间就感觉苦学多年的礼仪观念直接被碾碎了扬了。
杭有枝策划婚礼时他就只能在一旁充当记录员,完全给不出一点意见,主要都不在一个体系里,杭有枝的思路他跟不上。
只记得当时关于迎亲的流程,杭有枝笑着说:
“我杭有枝的夫君,自然是要我亲自去迎!”
然后他就被迫练了一个月的骑马……为的就是今天。
杭无辛当时不理解,现在坐于马上,看着热闹盛大的场面,却觉得,本应如此。
本应如此。
十里红妆,万人空巷。
长街之上,大婚的排场一眼望不到尽头,大张旗鼓,锣鼓喧天,声势浩荡,目之所及皆是张灯结彩,红红火火,鲜艳张扬。
风也热烈,艳阳灼人眼。
杭傅两府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半个京城的人都来为他们见证,妇人搀着老人,孩童骑在男人肩上,欢声笑闹声声入耳。
“娘!那个就是新娘子吗?新娘子好漂亮!像个仙女诶!还骑马!”
“这女子骑马,男子坐花轿,倒是头一次见呢!真是新鲜极了!”
“摄政王都坐上了花轿,京中哪个男子能允准这般,可见对媳妇真是宠到了极点!”
“今时不同往日,杭记的生意现在做得可大着呢!瞧瞧这排场,全京城都是独一份!谁宠谁还说不定呢!”
“别吵了别吵了!新娘子到府门口了!新郎快要出门了!”
“摄政王那般的容貌,真想看看穿上嫁衣是何等摸样!”
人声鼎沸中。
那少女一马当先,自人群中疾驰而来。
红衣流火,盛妆耀日,日月同辉都要逊色三份。
银鞍白马,飒沓如星,骏马扬蹄的嘶鸣就是最好的赞歌。
“傅娇娇!”
杭有枝坐在马上高声喊,周遭皆哗然,她又放肆笑,比此生哪一刻都要张扬!
“出来嫁人!”
下一瞬。
朱漆大门从两边打开。
她的少年鲜衣傲然,盖着红盖头,被亲朋好友簇拥着向门外走来。
杭有枝目光一燃,近乎蕴着全部的心动与炽烈,立马欢欣鼓舞地下马去迎。
霎时间,礼乐大作,鞭炮齐鸣,焰火高绽。
白日的焰火也有了形状,是无论如何都会偏爱给予的坚定不移。
高挂的鞭炮炸成花,噼里啪啦扬了一地红尘,将所有的世俗都碾做灰烬。
吹打奏唱,裹挟着火药的气息,随着漫天的烟雾缓缓散开,昭示着这一场盛大。
在这喧天动地,烟尘滚滚,红浪扬扬中。
她牵起了他的手。
却陡然腾空,被他拦腰抱起,落入了少年人赤烈的怀里。
杭有枝才惊魂未定,下意识勾住身前人的脖颈,想着预设里没这出,应该是她牵着他上花轿,怎么不按说好的来,少年人温柔缱绻的声音就落入了她耳中。
“你来娶我,我怎舍得让你走路。”
她再一抬起眸,就撞入了他清澈明亮的杏眼中,少年的目中抛却所有,烟景十里洋洋红场全然不顾,只有她一人。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很远很慢。
方才他抱起她时,红盖头便被腾空而来的风惊开些微边角。
现在他俯着身,红盖头又稍稍斜着。
自然而然,她也被拢入其中。
红盖头里,昏昧与盛阳交织间,少年人容颜俊美,浓墨似的发高束肆意,华贵的发冠烁金流朱。长长的发带分拂飘垂,落至肩头,融入大红的婚服之中。
杭有枝被傅誉之稳稳托在怀里,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红发带,挑眉一笑:“抱我上马!”
傅誉之也会心一笑,接着便循着红盖头边缘的视野,抱着杭有枝抬步向骏马走去。
从府门口到府外街上的这几步路,他走过无数遍,闭着眼睛走也不会有意外。
一边看路走着,一边目光不自觉就触及到了怀里娇美的新婚小娘子。
红盖头内荡着点点星光,璀璨至极,是她的首饰在骄阳下熠熠生辉。
花钿摇摇晃晃,璎珞圈华美大方,手链上的小金铃还在细细轻响。
而他的小娘子,眉眼浓淡正相宜,英姿丽容世无双。
是他最爱的模样。
傅誉之忍不住弯了弯明澈的杏眼,流淌出所有的温柔和光亮。
“其实,是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你今天真美。”
“你也是。”
这般好看的夫君,任谁也会按耐不住。
在被抱上马之前,杭有枝勾下他的脖子,仰颈探入红盖头,吻上了他的唇。
只一下。
红盖头之下,所有人都看不到。
所有人也都看到了。
爱意都从红盖头里漾出来了,一圈又一圈。
这随性恣意的短短几幕,却是旁人眼中惊天动地的甜蜜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