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不爱,才不会受到伤害。
清贵妃呆呆看着镜子,凝视了很久,几乎快要认不出自己。
曾经明丽无双、艳若桃李的容颜,已经被岁月磋磨得失去了鲜活的生机。
如同凋零枯萎的花瓣,再也绽放不出耀目的娇丽颜色。
“嘎吱——”房门声响,走进来一个俊逸轩昂的男子。
清贵妃将铜镜转过去,微微扭头,看着眉眼凌厉逼人、一身清隽锦袍的云子缙,刹那间有些恍惚。
眼前的男人仿佛当初她眷恋的那个人,都是气质翩翩。
尤其是浑身淡漠疏离的气息,犹如高高在上的仙者一般,俯视众生,不可亵渎。
不愧是他的儿子。
两人眉宇间的神情,以及眸底沾染的那抹凉薄,都是一模一样的……
“静王来了。”清贵妃淡淡开口,眸光低垂,显得疲倦又无力。
云子缙抿紧嘴唇,一双凉薄又平静的瞳孔下,似乎隐藏着一抹难以窥破的感慨和幽深,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不经意间,他眸底闪过一抹森寒和嘲弄,让清贵妃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半晌,云子缙幽幽开口道:“柳若嫄今日应召进宫,你偏偏让她住进芳华殿,清贵妃究竟有什么打算,想要怎么对待她?”
清贵妃微怔一下,紧接着淡淡扫他一眼,语气淡漠说道:“静王想让本宫怎么对待她?”
控制柳若嫄,或者置她于死地吗?
她还没想好怎么做。
云子缙见她这一副轻描淡写又有恃无恐的态度,胸口的隐隐火气涌上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
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他的母亲,却像是他母亲一般的存在。
很小的时候,他住在月仙岛,那时候母亲云胭身体不好,经常卧病在床,对他的态度很是冷淡生疏。
很少有关怀宠爱。
他曾经渴望过母爱,却总也得不到。
为了让母亲多宠爱他,多看他一眼,他拼命修炼升级,甚至学着上位者的深沉狠辣,做了很多违反本心的事。
只希望给母亲带来一丝惊喜,让她夸赞他、喜欢他这个儿子。
但是他失望了。
在幼小年少的时候,他一次次失望,陷入孤独和落寞中。
父亲的无情,母亲的冷淡,犹如一团黑色的浓雾,将他整个人湮没,找不到一丝光明和出路。
他得了一场重病,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
那时候,有个叫阿念的女子,在他病床边怜惜他,安慰他,喂他喝粥吃药,温声细语对他说话。
虽然那些记忆很短暂,但他感念她的一切好。
纵然阿念是他父亲的情人,也是害死他母亲的间接凶手。
可他仍不能忘记,曾经她带给他的那一丝温暖和关爱。
阿念后来成了清贵妃,是静王名义上的母亲。
二十多年来,他们的母子关系很疏离。
却也在冥冥中结成一种缘分,成为彼此的倚靠。
云子缙挑一挑眉头,“清贵妃既然已经回宫,就该安安生生跟皇上过日子,以前月仙岛的事都过去了,忘了那些不愉快,记住定云国皇宫才是你的家。”
清贵妃沉默了一会儿,暗沉的眸光中渐渐有了一丝变化,嘲讽地扯了一下嘴角,“我有家吗?或许你该去问问你的父亲,无论在月仙岛,还是定云国和北滕国,他愿意让我有个家吗?”
做恶人的滋味不太好。
但有时候身不由己。
迎合了本心,就顾不上道义。
如果可以好好活下去的话,她也不想纠葛半生,痛苦半生,跟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斗到不死不休!
为了让自己过得舒心,就要铲除刺眼的障碍呀!
“不管你跟他有什么仇怨,不管你想怎么报仇泄愤,都不该拿无辜者做挡箭牌!尤其是嫄儿,她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她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曾经为了你们的争斗,已经害死过她一次,如今她好容易回到我身边,你又要重演相同的戏码,为了复仇赶尽杀绝吗?你不可能得逞,我也不会重蹈覆辙,不会让惨剧再发生一次!”
云子缙声音冷冽嘶哑,缓缓将手攥成拳,眸底染上一片幽深和阴沉。
红衣少女引火自焚的惨烈景象浮现眼前,让他的心犹如刀割一般,顷刻间刺裂粉碎。
“你真以为是我的错?”清贵妃淡声说道,冷漠的眸光中透出几分隐忍的沉痛。
“我一生的幸与不幸,我遭受的全部厄运,都拜那个男人所赐!是他为了掩饰自私和无情,找借口为自己开脱,不惜将我当做维护他颜面和威严的牺牲品!”
“云子缙,你见过你父亲和母亲深情对望吗?见过他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吗?真的讽刺,他们之间没有一点感情,在成亲的那天开始,他们的婚姻就已经千疮百孔,男人虚伪的恶臭,女人假装幸福的嘴脸,想遮掩都遮掩不住!”
云子缙喉咙一噎,顷刻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他知道父母在外人面前十分恩爱,但关起门来,两人如同陌路人一般,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不给对方。
清贵妃深吸一口长气,眼眸染上一层氤氲的水雾,“我跟他纠缠了半辈子,难道不是为了亲眼看他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在这个结局没有到来之前,他凭什么说厌倦就厌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