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劳累一日后, 早早躺在被窝里歇息。
冗长走道之上,一扇小门轻轻打开,田桃钻出脑袋, 沿着长廊瞄了一眼。
确定院里无人后,她直奔末尾妖舍。
浮云遮月,廊道蒙上白纱, 约莫三十米的距离,眨眼间就走到头了。
拐角的窗格镀上银边,横竖交错的木架略显冷硬,就如此时房内之人般,散发着凉意。
田桃站在窗台前, 偷偷听了会动静, 而后趴在上边, 透过缝隙往里边瞧。
房内一片漆黑, 未燃烛火,啥都看不见,呼吸声小到没有。
天刚黑, 江冷星睡得也太早了。
要不明日找他还钱?
不行, 明日复明日,此事不可再拖。
她猫着腰,犹犹豫豫,已经做好了今夜催债的打算, 准备推门而入时, 身后霎时传来响声。
“桃师妹?”
本就做贼心虚, 突然冒出这么一道戳穿身份的声音, 她差点被吓破胆,原地跳了一下。
转过身, 就看到陆师弟站在身后,模糊月夜下,藏不住他脸上的惊讶。
田桃先发制人:“陆师弟,你大晚上鬼鬼祟祟在这干嘛呢?”
陆师弟喊冤:“哪有,比起我,桃师妹更像小偷吧。”
他在紫云宗养成夜间修炼习惯,以此弥补先天不足,但怕惊扰众人,于是躲在了这空房前。
哪想刚拿起剑,老远瞅着有人贼溜溜在江师兄屋前探头探脑,还以为山中有了飞贼。
可没想到,贼人居然是住在第一间妖舍中的桃师妹。
他好奇道:“这么晚了,师妹在此作甚?”
“我啊,我饭后消消食,”田桃双手揣起,佯装一脸惬意,“你呢,你又在这干嘛?”
陆师弟掏出卷轴:“勤能补拙,在做功课。”
沉甸甸的轴子,铺开全是字,极其晦涩难懂,田桃扫了一眼,感叹他真是个狠人。
这么晚了,还有耐心学习。
我陆师弟不飞升,谁能飞升。
但临走前,她还是劝诫道:“少熬夜,这样不好。”
“为何不好?”
“会有黑眼圈。”
陆师弟是她见过最听劝之人,立即合上卷轴:“哦,那不看了。”
田桃:“……”
让他少熬夜,也不是一夜不熬吧。
有人在这,她不好意思闯进江冷星房间,于是吹着口哨离开。
刚走两步,陆师弟又叫住了她:“桃师妹是要寻江师兄吗?”
田桃继续往前走:“没有啊,我找他干嘛。”
陆师弟:“师兄他不在妖舍。”
桃师妹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心思都写在脸上,院里肯定比乌漆嘛黑的檐下要好得多,可她偏偏出现在此。
联想近日二人的疏远,一猜便知她是想要做什么。
唉,江师兄是个极可怜之人。
他与山中众弟子不同,师兄师姐们是为了心中大道,自愿拜入紫云宗门下,而师兄是无家可归,后被师尊收留的。
连入无情之道,也并非顺应本心。
那些往事,他知道不多,但仅听说的那一鳞半甲,亦足够让人叹息。
想起白日他脸上表情,真叫人心疼。
可如今时局混乱,大业未成,平时山中弟子起哄也就算了,但此刻作为旁观者,不该插手太多。
陆师弟拿起卷轴,准备回屋内温书,突然被拦住了路。
田桃去而复返,嘟囔了一句:“他去哪了?”
即便她咬字不清,陆师弟还是理解她话中之意,手指向一处:“江师兄在西南竹林,你去看看他吧。”
“我就随便问问。”
田桃一脸不在意,穿过走廊往回走,但在听到陆师弟房门开合声后,她立刻拐弯出了院门。
山崖上确实有一处竹林,只不过夜黑风高,江冷星去那干嘛。
她说服自己是又闲又好奇,顺便催个债,所以绕道去看看,这很正常。
云雾消散在风中,临高处,明月又大又圆。
竹林茂密,层层叠叠,远望时是一片黑影,进入林间后,月光沿着林梢洒落,依稀能看清路的轮廓。
山间夜风扫荡,空气间弥漫着竹叶清香,薄薄碧叶铺满一地,踩上去冒出几丝脆响。
中间有一道竹林小道,清幽宁静,循着路径一直走,在路的尽头,她果然看见一抹雪白身影。
白衣在朦胧月下,格外醒目。
田桃倏地脚步迟疑,不知为何心虚,越走越慢。
但很快就提醒自己,她就是个讨债的人,欠债的人不仅还钱,还拉黑她联系方式,十分可恶。
她来这维护自己权益,很合理。
想明白后,她深深吸了口气,瞄准少年的方位飞速走上前。
在一丈之遥时,蒙着薄纱似的夜色中响起一道声音,声音如嵌入寒冰般凛冽。
“你怎么来了?”
凉风缭绕,隔着模糊的光线相望,凉风缭绕,田桃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她随意道:“散步散到这了。”
江冷星长指落在腰间束带上,动作一顿,开口赶人:“回去。”
这命令的语气,谁听谁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