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冷星拍了拍瘦弱的后背,给小团子顺气:“不哭了,好不好。”
不知过去多久,仿佛哭干力气般,小妖鼻音很重,哽咽道:“师父,他不在了……”
所以,小妖真孤苦伶仃一人了。
小江冷星沉默一瞬。
他不曾体会过一人独活的日子,亦不敢想象,纵使阿娘爹爹回来次数少,可日日有随从问安,能听个人声。
若所有一切都消失,他定会比小妖哭得还惨。
相处一个月左右,他还是挺喜欢这只小妖的,乖巧听话惹人怜惜,如今这般境地,绝不可能放任不管。
他下定决心道:“明日我和阿娘说,让你留在这。”
“她若不同意,我就把你藏起来。”
“总归藏了不止一日,多藏几日也无妨。”
小妖转过身子,仰起红扑扑的脸,泪水朦胧间,望见一双令人安心的黑眸,宛若天上星辰般灼目。
“阿星……”
如果世上人人皆和阿星一般,该有多好,多一人护着,兴许他就不会挨打,师父也不会死掉。
不对,阿星对他好,是不知他身份,如果知晓后,可能会和红衣女人一样,把他囚在地牢,再狠狠惩罚。
小妖发了一会呆,问了个话:“阿星,你为何要练剑?”
“诛杀邪魔,扶正黜邪。”
“什么是邪,什么是魔?”
小江冷星思索片刻:“伤害无辜者,嗜血好杀者,挑起□□者……”
“哦……”
原来阿星励志诛杀的,就是他这般的存在。
冬月初十,夜。
今年的雪,比往年持续得久,屋子里八个方位,各点了暖炉,纵使夜里也十分欢腾。
自从小妖怪住在房中后,小江冷星的衣食起居和以往大不一样,他特地叮嘱随从,把东西搁下,不必跟前伺候。
如此,他几乎日日夜夜和小妖待在一处。
明日是他的七岁生辰,昔年阿娘总会想法设法备上惊喜,只为哄他开心。
但今年,他不稀罕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了,想要点不一样的,想借此机会,求阿娘收留小妖。
他开口求情,一定会成功的。
轻纱床幔,似流云般梦幻。
师父死后,小妖浑浑噩噩过了六日。
江家人极其宠爱阿星,头顶幔帐施以仙法,零碎的光芒宛若星空,夜夜哄人入睡。
小妖盯着上方,越发清醒。
“阿星,你睡了么?”
“没有,又做噩梦了么?”
小江冷星侧着睡,习惯把小妖当抱枕。
想着,待明日给小妖怪一个惊喜。
他是江家大少主,小妖就是二少主,二人同吃同住,日后一起肃杀恶魔。
当然,小妖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话,也可以乖乖做个小弟弟,躲在他身后。
心里有一团火燃烧着,小妖一闭眼,就是师父惨死的画面,一睁眼就控制不住体内的邪气。
“阿星,我没做噩梦。”
小江冷星给他掖了掖软被:“快睡,小孩子半夜不睡长不高。”
“哦。”
“阿星,你睡了么?”
等了一会,小妖又问。
“嘘,不准出声。”
小小年纪的江冷星,似乎体会到了带娃的痛苦,此刻已过子时,他困到不行。
阿娘真的提醒过,半夜不睡,以后个子比剑还矮,他可不想长不高。
“数到三,我们一起睡,三、二……”
半晌,小妖轻声问:“阿星,你睡了么?”
这回,无人应声。
小妖悄悄下床,把来时的衣衫穿在身上,虽然十分破烂,但这是师父亲手裁布缝合的。
原来也是件崭新的衣衫,不过被一群人划破了。
小青袄很好,可不适合他,破烂的碎布才是他的最终归属。
临走时,小妖趴在床边看了一会。
“对不起,阿星。”
他好像慢慢体会自己作为邪魔的存在,双手蓄满妖力,无处发泄。
再待下去,会害了阿星。
他和魔芽不一样。
阿星和那群人不一样。
但是,很抱歉……
可能要让阿星失望了。
冬月十一,清晨。
万物埋葬在冬雪之下,夜间的嘶吼搏杀传不到这座偏僻小院。
可无孔不入的血腥味,将床帐中的人刺醒了。
小江冷星睁开眼时,耳畔闻不到一丝响声,声音似乎被抽走了般,静得可怕。
他下意识往内侧望去,平坦的被子下,空空荡荡,不见那团小小的身影。
小妖不在这,被褥是凉的。
“小不点?”
他心里倏地一跳,不详预感油然而生,心底蓦地发慌。
翻身下床后,他穿上云靴,拿起衣衫往外走,窗边的软榻上,整齐叠着一件小青袄。
猛地推开窗叶,窗台上有两个小雪人,一大一小,纯净无暇,依偎在一起。
旁边石子下压着一张纸条,写着:阿星,生辰快乐。
这是小妖怪写的,才学了几天,和他的字迹已有七成相似,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