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浓烈的血腥味灌入鼻间,爱干净的江家小少主捏着纸条,忍不住干呕起来。
窗外落雪纷纷,空气一片浑浊。
太不对劲了。
他把小的雪人抱走了,发疯似的往外跑。
穿过回廊,一个随从不曾见到,寂静如幽灵地府,生辰之日,每年江家上下都热闹极了,怎么可能如此沉闷。
难不成他和小妖怪一样,做噩梦了。
从后院蜿蜒至前厅时,禁闭的门缝处泄出一条血迹,历经一夜,血已经冻住了。
他越走越慢,思索着面前一切,随后握住门环,缓缓将院门拉开。
“呕……”
连着练武场的白玉大道上,血肉狼藉,辉煌百年的江家一夜间成了一座荒墟。
“阿娘爹爹……”
无人生还,无人应答。
白雪坠落,血雾弥漫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瘦削的身影。
小妖怪蹲在那,脸上浮现笑意,细杆似的手宛如利刃,插进地上之人的心脏。
“阿娘……不……”
他飞速奔去,被障碍物绊倒后,惊恐爬起,继续向前。
“你做了什么!”
小妖怪被推开,血淋淋的手拔出时,骇人的气味和颜色相撞,刺激着人的神经。
他把小手背到身后:“阿星,是他们先杀了师父。”
周围死气沉沉,千百余口性命丧生此处,江氏仙门仿佛一座墓地。
有如此能耐者,唯有众人口中的孽障。
小江冷星后知后觉,醒悟过来,眼眶无比酸涩,把手中的小雪人砸了出去,吼道:“你就是个疯子,就是个疯子!”
世间哪有四五岁的孩子,杀人不眨眼,手段极其残忍。
他抱着地上冰凉的身躯,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阿娘,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阿娘,你醒醒好不好?”
“都怪我,是我蠢,怪我……”
如果他当初听话,不把小妖怪救回来,就不可能发生这一切。
他只想救一只小妖怪……
是对小妖怪不好么,为何要这般对他,他一点也想不明白。
一个多月的相处,尽是谎言。
救一个生命,成了一件错事。
捡起雪地里的剑,他起身,剑指了出去:“孽障,我要杀了你。”
“阿星……你杀不了我。”
“住口,你不配如此叫我。”
“阿星……”
小妖怪脸颊被雪人砸红了,碎雪散在地上,就如二人的情谊,再也回不来。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怪。
昨晚一起入眠,今早就一口一个孽障喊他,和旁人无异。
除了师父,没有人可以无条件对他好,阿星是江家人,对他好的前提是,他并非邪物。
可是,他是一个人,他能活着,如今阿星也剩一个人,为何不能好好活着?
就让一切被大雪掩埋不好嘛?
小妖怪在催动灵力那刻,魔芽就不受控制,亲眼目睹师父死后,心里的怨恨被激发出来。
可不使用妖力,阿星会死。
但破了法印,江家人会死。
“我杀不了你,你要连我一起杀么?”白雪落满身,小江冷星身体在冷风中颤抖,痛到麻木。
“阿星……”
小妖怪厌恶一切,口中喃喃叫着的不仅名字,而是一份短暂的期许。
他杀戮之心催发出,想把眼前的生命一并屠杀。
但不知为何,在紫云仙人与众修仙大能赶来时,他都没有动手。
留给江家小少主的,是余生在悔恨里度过。
冬日十一,江冷星生辰。
江氏一族,除他之外,无人生还。
*
合上卷轴后,田桃脑壳疼。
手里的密卷,仿佛有千斤重,压着她的双臂,冻结了飞天涧的夜晚。
喉咙像吞了沙石般,喘不上气。
江冷星……
过往的回忆,如丝如缕,插入到二人点滴相处中,让她止不住推翻从前认知。
她开口时,才发现声音十分干哑:“我去看看他。”
此刻,她没去想太多,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去找江冷星。
祝卿卿心有不忍,用手帕在她脸上擦拭着:“小桃子。”
陆师弟:“桃师妹。”
痛苦不是用来分享的,苦涩的记忆并非用来博取同情的。
只是,一个不说一个不懂,就会积累伤害,成了一把双刃剑。
白飞鹭抱着双臂,微微颔首:“去吧。”
卷轴之事无需多问,无需再提。
众人了然于胸。
行动前。
四人围在小锅炉旁,陆师弟提供原料,卿卿负责指挥,白飞鹭控制火候。
最终熬了一碗汤,由田桃送去。
帐幕中未燃烛火,月光自窗口送入,给一切蒙上一层浅蓝色的光雾。
进入时,田桃有许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不知先说了哪一句。
半摸着黑,她来到床前,前方没有声音,床帐垂下,瞥不到里边情况。
他肩膀有伤,流了血还没处理,心里两面煎熬,十分悲伤,熬到这会,定是身心疲惫累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