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太久,他差点要忘记这般滋味。
他的魂魄,早已被囚禁在那年冬日十一,久居雪隐峰,沦入无情道,不过是自我惩罚。
关于江氏族一切,唯有悔恨自责。
长久以来,他画地为牢般,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如此往复,他都做得很好。
除她例外。
她和姜汤一样,一旦入口,姜的辛辣味,和她的一切,硬生生闯入他的世界。
热烈滚烫,令他难以拒绝。
与其说是怨她拦他,不如说是怨自己,吃一堑,却未长一智。
他思考许久,不曾想明白,到底是哪一刻,她进入了自己的生活。
是在紫云宗比试时,见识到了她的倔强,还是在灵泽秘境时,察觉到她的心思。
又或许,是她送来的苦灵藤幼芽。
他完全想不明白,稀里糊涂度日,等他反应过来一切时,已是梵音谷那夜。
她躺在怀里,他动了欲念。
在浊心涯时,他尝试过割舍,那几日情绪反反复复,躲了又躲,可也只是火上浇油。
在她去云起小筑时,明明心里气炸了,却还是只能让她走。
夜里不由自主想起她会如何和涂山尧相处,害怕他们太亲密,白日能旁若无人相拥,独处时又会做些什么。
尤其是她,惯常有几分憧憬男子出色的相貌,和衣衫之下的□□,生怕她一时色迷心窍,着了外人的道。
因而趁夜接她回来。
哪想,半路碰见柳飘飘,被种下蚀心蛊,蛊毒的威力,难以言喻。
回到浊心涯,宁愿忍疼,也想和她待上一夜,弥补心里的嫉妒。
少年暗自叹气,敛起思绪。
他垂下双眸,往她掌心望去,白皙的手心里,赫然几道暗红的血痕,是被石子划伤的。
视线上移,瞥向她颈间,引玉剑的剑痕还映在上面,两寸长的血迹,已经干涸。
总感觉,这辈子捅了妖窝,被两只小妖换着花样折磨。
食指拂过女孩身上碎布,轻轻触着她的心口,指尖传来柔软的感触,不禁回想起她的话。
她说,她一直是心疼他的。
是怎样的心疼呢,她之于涂山尧的心疼,一样不少,甚至陆师弟、白飞鹭也能在其中分一杯羹。
他想要的,不止是简单的在乎。
可如今去琢磨这点,于事无补。
此时的他,一件事都处理不好,报不了仇,还三番五次招惹她,给不了回应。
如今发生这事,他又能如何,立即揪住她暴揍一顿,再让自己心疼么。
少年如是想着,慢慢收回了手指,若非顾忌引玉剑,他真无法就这么饶过她。
田桃睡了小半会,就做了噩梦。
梦里,江冷星抱着她,戳着她心窝子问:她爱他,还是爱涂山尧?
她不答,那几根长指便一直抵在心口。
妈呀,这简直太可怕了,她直接被吓醒。
这还用问么,她最爱自己啊。
醒来后,田桃呆愣着,茫然环顾四周,朦胧月色中,风猛地吹起,身后轻纱晃了一下。
她怕惊扰到床上少年,擦了擦口水,赶紧抱起陶罐离开此处。
第104章 唱歌
田桃一溜烟奔出帐篷, 她不知是否把人哄好,总之那罐姜汤是已经见底的。
多少应该有点成效吧。
翌日,她睡眼惺忪间, 得知驻扎地夜里进了贼,惊得她赶紧检查自己的小挎包。
还好,兜里空空, 啥也没少。
但据陆师弟所言,不少弟子的灵器被盗,数量不小,多是些华丽昂贵的宝物。
于是,白日众人忙着抓贼。
由于近日各地动乱不安, 许多妖族涌入飞天涧, 鱼龙混杂, 发生点小意外并不稀奇。
并非众修士偏待妖族, 而是自查一番后,的确未发现失窃的物件,便不得不将目光转向聚集附近的妖族。
整个驻扎地沸反盈天, 各处搜寻, 唯有一处静若寒蝉,众人自觉绕开那地。
约莫十个时辰,江冷星未现身,旁人亦不敢惊扰他。
帐幕门帘牢牢闭合, 风轻轻吹起一角, 矮身瞧去, 也望不见藏在里边的少年。
田桃收回视线, 抓着桃枝,转身融进大部队之中, 先把小毛贼捉住,算是小小的将功补过。
大多妖族栖身水边,遂她沿着山溪一路寻找,只要瞥见可疑山洞,木枝就不时敲敲打打。
溪流在浊雾下染成灰色,水线只到膝盖处,但一眼望不到底。
她站在水边一照,只能看清个浑浊的轮廓,如一团虚影,和天上的乌云无异。
如今山河失色,西风残照,万事万物宛若一潭死水,草木凋萎,死灰槁木。
这便是涂山尧希望见到的么。
回忆起卷轴中的小妖怪,悲苦凄惨,生来被当成异类,疼惜他的师父为他而亡,体贴他的江家小少主与他反目成仇。
那些温情时光,仿佛命运馈赠,短暂赐予过他,再残忍剥夺。
也许是魔芽蛊惑,日积月累下,造就他的一体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