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腐,”他身上散发出黑雾,如火焰燃烧,“我没心思陪你玩。”
魔芽虽不在体内,可残留的力量足以爆发出惊人的威力,对付没有剑的江冷星,勉强可以。
威压迸发,山谷里的恶灵受到感应,如沸水般狂欢躁动,嘶吼声似要撕碎这片山林。
强行运转灵力,会遭到反噬。
江冷星看着他慢慢沦落,却来不及阻止:“收手吧,我不会杀你。”
灵力逐渐溃散,魔雾扑来时,他向后撤去,下腰躲过一击,正要起身时,一只手朝他喉咙袭来。
涂山尧掐住他喉咙,虚沉在他身上,迫使他不断向后撤去,直到一声闷响,将人压在了山壁上。
他不想听一句废话,过往的经历,和入地狱没有区别,死不死的,他压根就不在乎。
“该求饶的是你啊,江少主。”
峭壁上的灰尘和滚石落下,涂山尧几乎是咬着牙在他耳畔说。
什么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一概不装了。
从前藏起狞恶的一面,将腥味浓重的魔气隐去,装作他身后的尾巴,天天赖着他,又有什么用。
人啊,就是这样。
只允许接受太阳底下的那面,一旦阴暗面暴露无遗,他们便会如避毒虫,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前一夜能同塌而眠,一觉醒来,也可以一句话也不问,妄下定论。
窒息感翻涌而来,少年颈间暴起青筋,胸腔剧烈起伏,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濒死之际,喉咙处的五指倏地一松,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却并未将手挪开,而是掐住他的下颌。
“想好怎么求饶了么,嗯?”
一下子把人掐死了多没趣,涂山尧乐于戏弄他,从那群人手中,他太知道怎么折磨人了。
“趁紫云宗人赶到之前,离开这。”少年嗓子干哑,略过他,瞥向天际。
在紫云宗禁闭时,每隔一段时辰,会有不同弟子前来巡视,约莫这会,同宗的人已经发现他逃走了。
就算破不了他的结界,察觉不到他已下山,也会被这股动静吸引过来。
“你装什么好人。”
不知哪句话触怒了涂山尧,他双手按在少年肩上,腿一抬,膝盖顶了出去。
“你和他们一样,恨不得杀了我,是不是又在哪给我设陷阱了?”
说罢,他毫不留情,又一膝盖顶了出去。
“咳咳……”
少年心口一疼,吐出一大口鲜血,温热的液体顺着雪白宗服滑落。
“江少主,求饶啊,你求我,我便不杀你。”涂山尧掐住他喉咙,目光落在手背的污血上,眼神越发冰冷。
江冷星:“咳咳……你走吧。”
“不肯求?真不怕死啊。”
涂山尧不依不饶,换了一条腿,继续撞击少年的腹部,力道却一下比一下轻。
他还不想太快把人打死。
江冷星缓缓抬起头,与他对视。
浅褐色瞳眸中,尽是失望和愤怒。
再次相遇,从来都是涂山尧扰得他心神不宁,思绪混乱,这还是第一次,见其如此动气。
他明白,这只小妖怪想听什么。
小妖怪并非想看他求饶,而是一句——
“对不起。”
少年微弱的声音响起,口中含着血,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但这并不妨碍涂山尧听清,他靠得很近,那沙哑的响声,就在耳边传出。
他动作倏地一顿,稍稍拉开距离,嘴角浮现戏谑的笑:“还是不肯求饶?被我踹糊涂了?”
嘴里不信,但他膝盖骨并未落在少年身上。
江冷星沉默地望着他:“……”
少年衣领被猛拽起,涂山尧似乎想要辨别他话中真假:“现在认错?从前哪一个人不问心有愧,其中也包括你,得知我身份后,最后不一样如弃敝履……”
他天生就不被欢迎,不够幸运。
师父善待他,可无力保他。
江家少主怜惜他,可一朝反目成仇。
他总是得到又失去,一遍遍燃起希望,一遍遍失望,一步一踌躇,踉踉跄跄,无根无蒂。
还好,阿桃比他幸运。
有江冷星在,可以力挽狂澜,救她于水火之中。
不幸的,从来只有他一个。
“怎么哑巴了,心虚了么?”
涂山尧鸦羽般的长睫掀起,瞳眸中血丝清晰可见,从里面,江冷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少年咳了两声,嘴角滴着血,喘了会气,才把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出。
“若我早点明了一切,你怎知我不会……不顾一切救你。”
这便是,小妖怪想听的答案吧。
幼时,他身子骨弱,畏寒。
陵川一到冬日飞雪不绝,每每这时,必须屋内放置暖炉,喝上姜汤,才能驱赶掉他体内的寒气。
阿娘不允许他擅自出去,便让他待在院子里,他嫌无聊,就会和山中妖兽为友。
但某一日,阿娘勒令,不准他再和小妖们接触。
她并未言明何事,只说山下有大妖,暴力嗜血,夺走很多人性命,叮嘱他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