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春自然不知,她的第一回 早在更久之前,便已经被人无情撷取。现在是被她知道的第一回。
“不过你放心,我知道,那只是你要喂我喝药的迫不得已之举。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临春指腹抵着书页角落来回摩挲,暴露了她的紧张。
“至于逼我喝药,我也理解,是为了我的身体嘛。虽然药真的很不好喝。”最后一句是小声嘟囔,“你放心,我如今既然好了,会努力想办法帮你治病的,不会懈怠。”
谢明峥哦了声,并未多说什么。
二人说完,那厢膳食已经摆上来。朱弦与碧云有条不紊地将菜布好后,退到一侧。
临春与谢明峥对面而坐,视线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方才说自己已经不放在心上,是假的。就像现在,她目光从谢明峥身上扫过时,不由自主便注意到他的唇。
他的唇形很好看,边缘清晰,线条流畅。有些薄,人家说,薄唇的人一向也薄情。临春不知道旁人是不是,但她觉得谢明峥应当是。
他总是凶巴巴的,好像对女子都没什么兴致,估摸着心里只有他的大业吧。何况做帝王的,一向薄情。譬如父皇,纵然世人都说他宠爱母妃,可并不影响他还有好多宠妃,今日宠爱这个,明日宠爱那个,母妃犯了错,他便一点情面都不念了。
临春不由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父皇掐着母妃的脖子,亦掐着自己的脖子,面目狰狞可憎,充满了恨意。她光是回忆起来,都觉得自己脖子痛似的。
谢明峥刚回京那会儿,她也怕谢明峥掐断她的脖子,还怕他要吃了自己……
其实现在看来,谢明峥倒也没那么可怕。都是那些传闻误人,把他传得像个活阎王地狱修罗似的。
谢明峥顶多有些喜怒无常,有些凶巴巴,还有些不近人情罢了。但他也有好的时候,譬如说,替她惩治了李远,虽然是顺便,又给她在卫美人面前撑腰,还跳下水救她,还记着她的伤给她请太医,又怕她死了给她喂药……
虽说有些好是顺便,是不得已,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好的。毕竟她实打实获得了一些帮助与好处。
临春胡思乱想着,眼神一直忘了收回,就这么被谢明峥抓个正着。
他就这么看着她。
临春慌乱地收回视线,低头喝眼前的鸡汤。鸡汤早已经晾凉了,她咕嘟咕嘟地喝着,分明鸡汤鲜美可口,与那苦药一点也不同,却让临春无端想到那清苦的药从她喉口滑下去的感觉。嘴巴里湿漉漉的,软唇被压着,牙关被抵开,以及柔软的舌头碰触纠缠。
……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继而被鸡汤呛到,因生病而略显苍白的小脸顿时有些发红。
朱弦赶紧上前,替她拍了拍背,递来一杯水。她握着杯盏,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谢明峥就什么反应也没有嘛,他都讨厌她,跟她嘴对嘴了,还能这么坦然。她应该学习一下。
只是一对上谢明峥的目光,她心里又不平静起来。
罢了,有些事情大抵是学不来的。
一顿煎熬的饭吃完,临春终于能送走谢明峥。只是他临走前,撂下一句:“我晚上过来。”
又让临春小脸耷拉下来。
她……才大病初愈……
就不能偷懒一天嘛?
虽说是她自己说会努力,不会懈怠,但也不至于这么急吧……
她低头了眼自己藏在湖色绣桃纹襦裙下的脚,不由得在鞋袜里蜷了蜷脚趾。
第24章 二合一
想到晚上可能发生的事, 临春便垮得像被暴雨摧折的娇花,抬不起头来。她趴在罗汉榻的矮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背, 心中郁闷。
这几日她病着, 一直待在甘露殿中, 多数时候不是躺着就是坐着, 懒骨头都要躺出来了。索性出门散散心。
晌午时在殿中坐着, 见阳光从谢明峥身后洒下, 已对今日的好天气有所了悟。几日不曾这样大大方方晒过太阳,连这热意汹涌的日头都有几分惬意似的。
临春坐在步辇上,要去菡萏园赏花。菡萏园临近温泉行宫, 受地热影响,菡萏园中的荷花也开得比别处更早。
这青砖黛瓦的四方宫墙, 是天下人艳羡之所, 但临春曾经很讨厌这里。她那时更年少些,对整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想知道四四方方之外的天长什么样子。
她身份特殊,表面上是被帝王极尽宠爱的公主, 但那种宠爱实际上却又是另一种枷锁。旁的兄弟姐妹们都可以自由出入皇城,只要她们想, 可临春不行, 因为帝王认为, 外面的繁华世界是危险的、是浑浊的。
而临春身为带着祥瑞之兆出生的公主,象征着帝王的某种信仰,信仰是神圣的, 不可出现差错。所以他们想出宫可以,而临春想出去, 却不行。
她被困在这四方天地中,已经将宫里的所有有趣之所都摸得一清二楚。
御花园、菡萏园、牡丹园……
能去的无非只有这些地方。
现如今还未至荷花盛放的时节,哪怕借着地热,菡萏园的荷花也才开了些许。一眼望去,碧绿荷叶中点缀着些许藕粉,也算别有一番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