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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镜天玄府,二人提着礼品赶往桃源居,去探望数月未见的好友。
他们成婚三次,佘三刀一次都没到场。
回归江湖路的第一站,他们自然少不得去桃源居瞧一瞧。
桃源居还是老样子,竹林葱郁,菊田茂密,秋千架仍如旧,只是大门紧闭,路中央的杂草无人清理。
“靖哥,你看。”师琳指着匕首钉在门板上的一封信。
钟离靖取下拆开,是老佘的笔迹,念道:“展信安,知你们成婚,我心甚慰,我不喜热闹,喜酒就不喝了,我外出云游去,归期不定,药庐里留有礼金,自取,勿念。”
将信纸搓成粉末,他怅然若失:“去得这般干脆,不怕我真烧了他的宝贝菊花。”
师琳握上他的手,柔声说:“佘大哥愿意主动离家,说明他在尝试放下执念,这些菊花于他而言已经可有可无。”
有些事,有些情,永远烙印在了内心深处,就算无旧物来睹物思人,也一生都不会忘怀。
钟离靖暗叹一声,从墙根的一块大石头下摸出钥匙,熟练地开锁。
药庐中放置了几十瓶药丸,每一瓶底下垫着一张纸条,什么药、治什么病、吃多久、服用多少剂量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数目怕是一两年的量。
师琳拿起一瓶解毒丹端详,感慨:“佘大哥看着凶神恶煞,谁想得到是个爱操心的性子。”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在树林里跟人决斗,我本在树上小憩,被吵醒后在一旁看热闹。后来见他遭人暗算,我看不过去帮他打掉暗器,事后他怪我多管闲事,对我很是凶恶呢。”
跟他决斗的人是有魔教之称的红莲教的长老,那人被佘莲用三刀砍死了。
正是那一战让他一夜名扬天下,人称“佘三刀”,也正是那一战让他们两个一起被红莲教追杀。逃亡的路上,他们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不得已互帮互助,没想到日久见人心,他们一好就好了六年之久。
回首这段往事,竟每一处细节都历历在目,恍如昨日,钟离靖摇头失笑。
师琳听完很是羡慕。
有隐门管着,她行走江湖多年就遇不上这样的朋友,或者说就算能遇到,她生怕朋友被桑齐下毒手,硬生生掐灭了这种可能性。
钟离靖曲起食指,轻敲她的眉心:“用得着羡慕?成为你的丈夫之前,我难道不是你的生死之交?”
说的在理,她捂着被敲过的地方,抿唇一笑。
他捡了四五瓶药塞包袱里,牵着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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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二人携手闯荡江湖。
去年他们带着辛晴在隐门居住的那段时间,钟离靖早出晚归,没以面具示人,所以隐门的人并不知道他就是银面侠,他用银面侠结识的好友里除了佘三刀,谁也不知道他是钟离庄的少主。
因此,眼下除了龙元旌、舒樱、佘莲和他的家人,无人知晓银面侠的真实样貌。
游山玩水时,钟离靖干脆没戴面具,只有路见不平挺身而出时,银色面具才重现天日。
夫唱妇随,在他成为银面侠时,她就以纱巾遮面,他切换到钟离庄少主的身份,她就以真面目示人。
久而久之,银面侠娶妻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得银面侠的迷妹们扼腕长叹,不少人暗中打探银面侠的妻子是何许人也。知情者守口如瓶,不知情者浑水摸鱼乱说一通,导致说什么的都有,谁也打听不出来可信的消息。
师琳和钟离靖没把风言风语放在心上,他们由北向西,再从西往东,走走停停,游历了大半年,随手救了好些人,也见识了不少有趣的人和事。
有一事令人印象深刻,天下第一锁匠劳工和天下第一开锁好手周工偶遇,二人窝在一个铁匠铺里比试。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神交已久,这次碰上面就较真起来了,非要一决雌雄。
二人吃住都在铺子里,姓劳的老头子扬言要打造出无人能解的好锁,没有他打的钥匙绝对开不了;姓周的老头子觉得这话是在打他的脸,气得吹胡子瞪眼,要劳工随便打,要是他解不了锁他就从此跟他姓劳。
铁匠铺里吵吵闹闹,劳工在打锁的时候,周工就在一旁指点江山,时而说用另一种材料更好,时而嘲讽劳工没打好锁他就已经知道怎么开了。
劳工哪听得这些喋喋不休,经常气性上来了就同他干架,一天都得打几个来回,铺子里头的物什越打越少。
过了一个月,打锁的进度没拉长多少,两个当事人倒是天天鼻青脸肿。
他们夫妻路过的时候,两个小老头正打得不可开交,他们连忙上前劝架。
这一劝可不得了,周工得知师琳也有开锁的好手艺,一时兴起要收她为徒,刺激劳工说不用他本人出手,让徒弟来就能开了他的破锁。
劳工听不得这挑衅,硬是要收钟离靖为徒,说是徒弟对战徒弟才公平。
可怜他们这对恩爱的新婚夫妻被卷入两个老头的恩怨里,被迫分成两个对立的阵营,一个跟着劳工打锁,一个跟着周工精进开锁技能。
本想着多一门手艺傍身也挺好,夫妻俩抱着好好学习的精神跟随自家的师傅,然而他们很快就明白他们纯粹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