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靖跳到窗沿上,瞧清她不太好的处境,心脏紧缩,朝她伸手:“师琳,把手给我!”
他边说,边以腿脚击倒两个上来阻止他的府兵。
其实他的情况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可谓是浴血奋战,夜行衣上沾染的血是别人的,双手不断淌下的血液是他自己的。
危难时刻,两人都无暇管自己身上的伤。
师琳内伤在加剧,站不起来了,忍着身体的剧痛向窗边爬去,拖行出一条蜿蜒的血迹,看得他极其心疼。
这还不算糟的。
没抵到墙根,气血上涌,她又吐了一口血,手脚不听使唤,再也爬不动了。
钟离清是真的想要她死,手下根本没留情,她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毅力惊人,换作别人不一定能熬那么久。
钟离靖怛然失色,身子一动,就要跳窗下去救人。
不远处,一面扶着舒樱,一面同敌人厮杀的黑羽军首领陆宁急声阻拦:“立青公子,我们该走了!”
钟离清他们已经出来加入战局了,虽说他暂时被其他人缠住打斗,但随时都有可能突围赶过来,到时候他们想走也很难脱身了。
“你们先走。”钟离靖没有半点犹豫,倾身跳了下去。
陆宁很想跟着过去一起救人,可怀里有个不省人事的舒樱,也不能不顾其他兄弟的死活。
他咬咬牙,比了个“走”的手势,带领乔装成江湖人的黑羽军撤退。
钟离清见状,命令一部分人再次钉死杂货房的窗口,而后带领其余人追出去。
屋内。
钟离靖扶起虚弱的师琳,给她输入了一点真气助她撑下去,正要揽着她逃离此地,就见窗口被重新封住了,且这次钉得比上次还要牢。
他内力损耗过多,已经没有多余的功力再破窗,就算有白刃在手,那木头中间穿了铁筋,蛮力砍不断。
师琳靠在他怀中,泪珠子一颗接一颗,有了他输送过来的真气,恢复了些行动能力。
她轻捶他的胸口,焦急又气恼:“你这笨蛋,为何不走?为何回来送死?我情愿你逃得远远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他轻而易举包住她的粉拳,低头,下颌轻柔地蹭她的额角,“你应该也知晓,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倘若他是那样的人,就不会成为人人称颂的银面侠了。
反正事已至此,说再多前话只是浪费时间,她抹去嘴角又溢出的血丝,紧紧抱着眼前这个人,珍惜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火越来越大,烧到了门窗,卷起股股浓烟,在被烧死之前,他们可能会先昏迷于窒息。
钟离靖抬手抚摸她烫人的小脸,低声问:“怕吗?”
师琳被烟呛咳几声,于火光中仰头,目光晶莹:“你陪着我,我不是很怕。”
生死关头,完全不怕是骗人的,不过有他在,她确实没有之前那么惊慌了。
钟离靖握紧她的手,声音沉稳:“我会救你出去的。”
她诧异地回望,不解他明明已经身陷囹圄,为什么还如此胸有成竹。还没问出口,看到他下颌线处有异样,那是面具边沿轻微翘起的痕迹。
戴这种面具其实很麻烦,如果想长时间瞒过别人,使用之前得在面具边涂上特定的粘液,只不过他们今夜赶时间,打算速战速决,没有闲暇弄那么细致。
半宿过去,面具边沿就不如先前服帖了,这也是启王一眼就看出她易容过的原因。
指尖抚上他的下巴,师琳提醒道:“你的面具……”
话还没说完,钟离靖眸光一闪,将右手覆在她的手指上,引导着她去拈住翘起的人'皮面具一角,强硬的带着她一起撕开了自己维持数年的假面。
师琳猝不及防,短促地惊呼一声,还没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映入眼帘。
这张清俊的面容总爱嬉皮笑脸地唤她“师琳姑娘”,给她唱过小曲,给送过她鲜花,不止蹑手蹑脚的把香囊留在她门口助她安眠,还体贴的站在她门外给她守过夜。
没戴面具之时,他喜形于色,暖如春日;戴了面具之后,他不动声色,冷如秋月。
这样看似毫不相关的两种形象,在此时此刻,在她的面前,融合成了同一个人。
师琳想过无数次他掉马的情形,唯独没想过会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她颤抖着手,触上他的脸,摸到一手的温热,提醒着她这一切并非梦境。
钟离靖观她含着泪笑了,以清润的声音讶然地道:“师琳姑娘好像并不意外在下的身份。”
这是独属钟离庄少主的声线,只有在这个身份里,他才会自称“在下”,也只有在这个身份里,他才会客气又殷切地唤她“师琳姑娘”。
而在银面侠那个马甲里,他会用清冷的声音直接叫她的名字,譬如刚刚见面的时候。
师琳对他莞尔一笑。
“在别庄的时候,你通过我师姐送来的信得知了我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