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琳眨了眨眼, 恍悟他在回应她进门前表示有话要说的那个借口。
她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失落还是羞愧,莲步坐到他对面,硬着头皮捡最在意的事问他。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我只是有些在意你为何想烧门外那片菊花。”
直觉告诉她,外面的花多半和女子有关,如若那女子和他有过什么感情纠葛,她会很郁闷。
师琳越想越好奇, 手指不安地绕着裙带。
相处越久,两人就愈发了解对方,钟离靖光是看她神色就琢磨出她大半的思绪,本该欣喜她为他吃醋,可即将出口的话题过于沉重,没办法表露喜意。
师琳见他失神, 犹豫地说:“是不是让你为难了?若是不方便,你可以不说。”
“没有, 我之前就想告诉你了。”
钟离靖隔着门瞧了眼药庐的方向,减小音量,娓娓道来。
三年前,他单枪匹马平了一处山贼窝,及时救下一名被抢上山充作压寨夫人的女子,那山贼头目怕她不从,提前给名唤小菊的女子下了春'药。
他把小菊带到隔壁山头的桃源居找佘三刀解毒,不料那并非寻常助兴药,药性相当猛烈,小菊留在桃源居解毒整整五日,期间,她被药性迷了心智的时候,缠着佘三刀闹了不少笑话。
后来解毒成功,小菊回到隔壁山脚下的村庄里,许是为了报答恩情,她日日带着礼物上山来,有时是自家种的菜,有时是自己打的鱼,有时是亲手做的糕点。
佘三刀天生毒舌,明明是担心她来回路上遇到危险,偏偏嘴上不显,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小菊知他面冷心热,任他怎么赶都没放弃,风雨无阻坚持来了半年。
刚开始她天天吃闭门羹,有一次机缘巧合帮他扑灭了药庐差点烧起来的火,之后她再来,佘三刀没那么抗拒了,她得已偶尔进屋陪他说说话,甚至悄悄帮他打理家务。
直到某日,她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泪痕,哭着说父母逼她嫁给里正的儿子。
小菊不愿意。
小菊惊慌的向他告白,表示要留下来做他的妻子。
佘三刀从未想过娶妻,也不愿掺和别人的家事,面无表情的把她拒之门外。
钟离靖那天碰巧有事来找他,目睹了这一切,留意到佘三刀在她表白时神情分明是少见的动容,他合上大门后也是心烦意乱,频频走神。
看样子他对小菊也是有意的,只是还不自知。
钟离靖提点一二:“我看你挺在乎她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如……”
佘三刀打断道:“我的事我自己清楚!你不是要拿药赶去救命?快走快走!”
翟家堡离这里路途遥远,堡主翟平练功走火入魔,钟离靖还要拿回魂丹赶去救命若悬丝的翟平,临走前让他考虑看看能不能试着接受小菊姑娘。
佘三刀没听进去。
小菊和他聊天时,曾经提过几次银面侠,问过银面侠有无娶妻,他一直以为小菊喜欢的是银面侠,这种姑娘他见过太多了。
比起嘴上不饶人的他,当然是人人称颂的大英雄银面侠更能讨女孩子芳心——彼时彼刻,他还是那般狭隘的误会。
佘三刀断定她是被逼婚急病乱投医,这才不惜跟他说谎要他保下她,胸中气闷,当真狠心两耳不闻窗外事。
小菊在外面干等了一天一夜,次日清晨蹒跚离去。
桃源居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佘三刀自那以后经常心不在焉,连在药庐制药都失魂落魄。
即将想清楚自己为何有这些变化的时候,一个自称是小菊父亲的老人找到桃源居,央求他去救小菊。
小菊下山后逃过一次婚,她的未婚夫派人在一个山洞里绑回她,从此她的身子就一落千丈,村里的大夫也诊不出是什么毛病,她没撑到拜堂就憔悴得不成人样。
去山洞抓她的人也患了同样的怪病,青筋转紫、盘结凸起,皮肉亦是逐步溃烂,形容可怖如恶鬼。
这时村里有好几人接连身体不适,不知是谁起的头说他们的怪病会传染,造成了不小的恐慌,所有人都赞成烧了他们防止怪病传播。
小菊的父亲早就听女儿说山上住着一位神医,他赶忙来求神医救救他女儿。
佘三刀听闻她出事神智如遭雷击,二话不说就背着药箱跟她父亲下山。
进了村子,村民哪会随便相信他一个外来人,他花了些时间治好了几个有旧疾的人,终于获取了他们的信任,耽搁了不少时间。
小菊已经体无完肤,她感觉得到脏腑在腐烂,知道什么神丹妙药都治不好了。她想留住自己在他眼中最美好的模样,说什么都不肯见他,只隔着门和他对话。
佘三刀只好去给患同样病症的人号脉,夜里她睡着后,在她父亲的默许下,他进到她的闺房去号脉。
他花了两日来研究病患,确认他们这病是在山洞里边得的,不会传染他人,但他诊不出来究竟是什么病,翻烂了父亲留下的所有医术都没有找到吻合的疑难杂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