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太傅大人的小侄女吧。”林馥儿隔着窗下明纸一瞧,见那少女眉眼骄矜,颇有自己从前的模样,不由得一笑。“看到她,倒是想起来我从前有多轻狂了。”
果然正如林馥儿所说,李锦欣几乎是硬闯进来的。李彦不缺钱,她一身的打扮也不俗气,只是因为个性张扬,那衣裳首饰就都显得明晃晃的,颇有些刺眼。
“我是来道歉的。我道过了歉,你可就不能找小叔叔告我的状了。毕竟你是当姐姐的,得有当姐姐的样子,对不对?”李锦欣挑着尖尖的下巴问。
她是站在屋内正中央,而顾轻幼则坐在书案旁边,以手托腮,眼眸都没抬。林馥儿却是半靠在美人榻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李锦欣,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至于晓夏与素玉,此刻二人一人手持金斗,一人在桌案上抻着衣裙,正忙着把上面的褶皱熨平,更是谁都没空理她。
李锦欣自觉有些下不来台,咬咬银牙轻哼道:“怎么,你还真当自己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了?我告诉你,小叔叔是看在顾医士的面子上照看你,我祖父因为想让小叔叔省心才给你介绍婚事。至于言皓哥哥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卖我祖父面子,他怎么可能喜欢你啊。”
外头的日光照在李锦欣的身上,林馥儿这才发觉她的裙子是暗绣金线的,连手上的指甲亦是染了赤金色,瞧着细长而冷艳。
见状她不由得一笑,想起从前的自己也是这般。若不是有母亲庇佑,若不是因为与顾轻幼成了好友,大约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儿。
出于好心,她决定敲打李锦欣两句,于是慢慢开了口道:“这位姑娘啊,你眼前坐着的呢,一位是当朝的荣安县主,一位是少将军夫人。说实话,按照身份来看,你现在应该是跪着与我们两个说话的。”
“我……”李锦欣显然没想到这一点,一时不由得怔住了。从前在郴州时她不怎么与官眷人家往来,因此也不懂这些规矩。但就在上个月祖父特意为自己请了誉州的一位姑姑教导规矩,她虽然不耐烦,但也多少听了两句,这才知道原来见了贵人不拜是会被治罪的。最少就是个品行不端,责二十个板子。
想想那姑姑说的皮开肉绽的场景,李锦欣似乎连尖尖的下颌都要收敛回去了。“这是我姐姐,我不必跪着。”
她强颜争辩了一句,又想起小叔叔那张冷冰冰的脸,心里更虚,索性捏紧帕子道:“好了好了,我道过歉了,该回去了。”
“慢走不送。”林馥儿懒洋洋说了一句。
李锦欣的嘴唇翘得高高的,到底是不甘心,走到门前,忽然又甩了袖子道:“对了,我小叔叔之前答应给我一架碧玉嵌百宝的屏风。我方才看了,就是你屋里的这个。轻幼姐姐,那我就不客气了,直接搬走了哈。”
没占着便宜,总不能空着手回去,要不然也太让这两个人笑话了。反正小叔叔也不会因为一架破屏风跟自己较劲,他是最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人了。李锦欣暗想。
“你搬吧。我看着你搬。”林馥儿侧身坐在榻上,隐隐也有几分高低起伏的弧度。
“你以为我不敢?”李锦欣冲着身后的小丫鬟招了招手。
“我不觉得你敢。”林馥儿摇头笑道:“李姑娘,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屏风光是插屏就是檀木镂雕的,更别提上面还有一整块碧玉,碧玉上又嵌着琳琅满目的百宝。我估摸着吧,这一架屏风呢,大约在千金之数。”
“我知道。”李锦欣不耐烦道。“小叔叔说的就是这一块。”
“你确定?”
“当然了。你看,这正面镶嵌的金元宝,我小时候还摸过呢。”李锦欣昂起脖子。“小叔叔对我最好了。再说了,轻幼姐姐,这点东西,你不至于跟我计较吧。”
“我不计较。”顾轻幼淡然摆手。
李锦欣越发得意,说着话就要让丫鬟上手了。林馥儿无奈地摇摇头,本不想多嘴,但到底有几分不忍心,手捏帕子晃了晃拦道:“行了,你快放下吧,这块屏风不是太傅大人的,是太后娘娘赏给你轻幼姐姐的。你若是搬走了,那就是抢夺圣物的大罪,到时候谁都护不住你。”
“你,你别打量着蒙我。”李锦欣还不信,但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却都立刻撤了手。眼前的毕竟是少将军夫人,小丫鬟觉得人家说的是实话。
“行
吧,那你搬吧,算我多余了。”林馥儿没好气地扭过头来,不再搭理那李锦欣。
而李锦欣被撂在那,反倒不敢动手了。她既不相信太后会赏赐东西给顾轻幼,又觉得林馥儿不敢拿这样大的事骗自己。
“李姑娘。”素玉福了一福,打起圆场道:“恕奴婢多嘴,不管您今日搬还是不搬,您敢打御赐之物的主意,已然是大罪了。您还是快些走吧。往后也请记着,这集福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您碰不得的。”
瞧着一个小丫鬟也敢说是御赐之物,李锦欣终于有几分相信了。她暗自后怕,幸亏自己没一时冲动撞了那屏风,旋即又觉得尴尬起来。这样的场面,实在很难下得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