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中都是女居士,且有寺规禁止男客留宿,所以我会在寺外搭帐篷野宿,若你一人害怕,我就去和律堂商量,把海叔留下陪你。”
汪大海是太监,算不得男客,若是道明身份,寺里应该能通融,但此乃天赐良机,云岫又怎么会愿意放双眼睛在身边。
先是含情脉脉地睨了他一眼,然后朱唇一掀,娇俏地劝阻道:“佛门重地可不兴胡来。你让海叔住到寺里面,他既不自在还要忧心于你,倒不如让他在外伴你左右。我自个儿在里面能照顾好自己,有吃有喝有住的,比和你露宿山野舒服多了。”
云岫一通风言俏语,哄得程行彧心花怒放:“都依你。”
戌时为定更时分,先击鼓后撞钟,青山寺闭,除留宿女客,全部外男依序出寺。
云岫把程行彧送到寺门口,站在寺内等待寺院大门缓缓闭上。
程行彧望着云岫灿笑的脸庞逐渐消失不见,怅然若失,侧头吩咐汪大海:“海叔,让人盯好青山寺,别出差错。”
汪大海应下,夫人一离眼,公子又开始患得患失了,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第24章 走啦
云岫与青山寺的不解之缘还得从五年前离开京都后说起。
当年她和乔长青扮作回乡探亲小夫妻, 男的紧抱幼子,女的怀有身孕,硬是躲过官府的严细盘查,一路顺利南下。
一日忽逢天色突变, 骡车上的篷布过于简陋难以抵挡风雨侵袭, 他们只能沿路寻找能避雨的落脚点。
乌云压得很低,白日里的天色犹如夜晚般昏暗, 眼见瓢泼大雨即将落下, 幸好遇到要回青山寺的如音小师太,搭了她一程, 也因此让云岫和乔长青在大雨来临之前, 能跟着她来到寺中暂得歇脚之地。
云岫还记得那晚乔长青险些因为男子身份不得留宿寺中,可是由于当日的大风与湿冷再次引发安安身上的寒症, 让他不得不道明自己的女子身份以便能留下照顾孩子。
出门在外,寻常人都要时刻保持警惕,何况是两个被官府通缉的人。
云岫依然是杨云绣, 只有乔长青做回乔松月。她说的话真假掺半, 向青山寺主持言明哥哥病故, 只留下病弱的侄子和身怀遗腹子的嫂子, 日子过得艰难,所以一家人要去盘州投奔亲戚。
为了路上少生波折才女扮男装和嫂子一路同行,毕竟家中有个“男丁”在, 远行也会更安全、更方便。
他那番说辞也说得通,主持听完后又再次核实了两人身份,见小孩是个病重的娃娃, 妇人确实怀有身孕,人也真是个姑娘, 才让她们留宿青山寺。
大雨连下不停,这一住就住了一个月,养病的养病,养胎的养胎。
临走前云岫为感谢她们给予的帮助,特地把她知道的素食方子整理了一份赠予青山寺,也算是结个善缘,为腹中孩子和安安积善积德。
只是没想到这个善缘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身上。
她目送程行彧出寺,待寺门一关,就立马转身去西苑寻如音小师太。
西苑寮房是寺院特意为女香客们准备的,以前有十八间小房舍,十八即表示十八界,为六根、六尘、六识,其中以第七号寮房最为特别,此舍距离寺院的西外墙也最近。
云岫回忆着路线找了过去,发现西苑寮房改变颇大,房舍数量增多了。
如今每间寮房一房一舍,外边围着竹篱笆与其他寮房区分开,路面上铺着鹅卵石,干净且指向明确。
如音小师太早已在第七号寮房外翘首等候,手中还捧着一套素衣,眼尖的她才看见云岫的身影就连忙迎了上去。
“杨施主,这边。”之前在许愿殿谈话时间短促,容不得她细问,如今再见她孤身一人,身后也没有跟着那位虎视眈眈紧盯她的男施主,态度亲昵又热情,笑问:“相别许久,杨施主与乔施主可安康?”
云岫心里也颇为轻松:“一切安好,劳烦如音师太记挂。”
“阿弥陀佛。”随后如音直言不讳,提及云岫先前所托之事,“主持今日要同门下弟子讲经,不能前来相送,但她已知晓施主难处,也把钥匙交托于我,将由我送杨施主出寺。”
“劳烦师太,不过在走前我需要借笔墨一用。”她要给程行彧留封信,以免给青山寺招来麻烦。
“好,杨施主先到房中更换衣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
“多谢。”
云岫换上寺中的师太素衣,戴好僧帽,俨然一副带发修行的小尼姑模样。她一人静候在第七号寮房里等待如音。
房间一如五年前他们入住时那般简陋,只不过如今除了床、桌、椅,还多了一面以前不曾有过的柜子。
柜子所在的位置曾是乔长青最爱倚靠的墙角,当年如果不是连日强降雨造成寺里排水不畅,导致土墙坍塌,她也不会知道青山寺还有一条不为外人所知的密道。
不多会儿如音小师太就取来笔墨纸砚,还有一个小包袱,她把东西递给云岫:“杨施主,里面装了一竹筒清水和五个窝头,你带着路上吃。”
“多谢师太。”云岫再次感谢如音,不仅要送她出寺,还贴心地给她准备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