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缙沅学子个个面红耳赤,眼中满是坚定热忱,就怕一会儿又有人高声附和,唐晴鸢连忙轻轻咳了咳嗓子掩饰自身激奋:“大家继续吃饭,晚上好好休息,准备明日论辩。”
随后叫上纪鲁鲁,负手身后,阔步而去。
两人去斋舍取了雕刻工具就赶往药庐,路上不敢耽搁半分。
他们匆匆回来时,乔长青正在切土豆丝,安安和阿圆一人拿扫帚,一人拿畚斗,两人在清理土豆皮。
云岫还是坐在原处,只不过桌上铺了满满当当的宣纸,青葱手指上还拿着笔继续书画着什么。
“这位是书院杨夫子,等论辩结束就会给你们上课。”然后唐晴鸢指着身后上气不接下气的纪鲁鲁,对云岫介绍道:“云小岫,这位就是懂雕刻的书院学子,你有什么要问的快问,问完我好去准备木头。”
纪鲁鲁抱紧装满刻刀的箱子,平复着急促的呼吸,眼睛瞪大了却还是两条又小又细的缝,心里忐忑,更不知道让他来药庐干嘛。
“杨夫子好,学生是外舍学子纪鲁鲁。”他从没见过这位夫子,而且还是位女的,但是跟着唐大夫喊总不会错的。
看见另一边正在洗土豆的一大两小,没见过,也不知叫个啥,就微笑着点头颔首。
乔长青回之一笑,倒是阿圆大大方方的叫人:“哥哥好。”
他一说话,安安也跟着叫了声哥哥。
纪鲁鲁受宠若惊,腮颊两端一片红晕。
云岫盘坐在此处一下午,又是默写又是画图计算,这时撑着小案桌站起身来时,脚尖一点地,霎时又酸又麻,简直想喷国粹。
唐晴鸢快走到她身旁,搀住她:“动动,动动,再跺跺脚。”
她这副好生伺候的模样像极了那些大院里的小丫头,恭维程度不遑多让。
纪鲁鲁不敢动弹,也不知这位夫子是何方神圣,神游之际就听见她呼唤声。
“纪鲁鲁,你好。你到这边来,仔细瞧一瞧,图纸上的东西能做出来吗?耗时需要多久?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声音清脆绵柔,如沐春风。
“诶。”
云岫和唐晴鸢往边上让出足够纪鲁鲁容身的位置,让他能看清桌上图纸所画内容。
在唐晴鸢眼里,她只看得见图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圆,有的是单独的一个,有的又是两三个嵌在一起,有的又有点像车轮,还是两个车轮并在一起,还有一些零散的小部件,像是杵又像是轴的。
半懂不懂的,实在费解。
但在纪鲁鲁眼里,这图纸十分详尽,堪称完美。
他爷爷以前曾给村里人打造过大小不一的桔槔、辘轳、井车,都是靠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但就算有图纸在,某些部位零件的具体方寸也模糊不明,还是需要有师傅带着做几件才能出师。
哪里像桌上的这些图纸,画了物件的正面、上面、侧面,一旁还标注了零件的详细尺寸,真是完整、清晰且又简便的表达此物件的结构形状和大小。
他就从没见过这么精细、工整的图纸。
唐晴鸢见他只看图纸,不说话,嘴上催促:“纪鲁鲁,如何?能做出来吗?”
“能!杨夫子和唐大夫着急要吗?”他一定要好好切凿,细细打磨。
急啊,火烧眉毛了,还不急呢。
之前饭堂那番话,她说得虽然慷慨激烈,留有余地,但若能取胜,她是真想找回场子,女子怎么了,女子也可以读书自强。
“急啊,越快越好,明心楼前的石缸能不能举起来,就看这宝贝了,纪鲁鲁,你给我交个底,多久能做好!”
举缸?
这些轮轴能把缸举起来?
明明一脸吃惊,却因脸上肉嘟嘟的,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就感觉好像只是眼皮微微睁开了。
“能做,可是只有我一个人,至少需要十八九日才能做出来,不如?”他迟疑不决,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竟然看得懂她画的图纸,又是一个人才。云岫轻轻笑着问他:“不如什么?”
纪鲁鲁铆足劲回道:“我家就在缙云山山底,家里阿爹阿爷叔伯们也都会干木活,如果让他们一起,不出两日就能做好。就是家中人口不少,一大家子上书院,怕是不太方便。”
书院斋舍非学子不得入住,如果人一多,这药庐也住不下,确实难以安顿,但人不多,举缸的物件又难以及时做出来。
突然间唐晴鸢陷入思考,纪鲁鲁也低下头。
蓦然一静,情况好像不容客观,但云岫却不明白,那么不好安排的吗?
她侧头看向乔长青,两人四目相视,他立马心领神会,停下手上的活,取过帕子擦干手上水渍,站起身来。
“我去山下接人,一会儿找两位镖局镖师一同上来。我们在外面经常跑镖,找不到客栈只能野外搭帐子,若是允许,在药庐外搭几个帐篷将就凑合下?”
唐晴鸢双手一拍,非常认可:“就这样!”而后又问纪鲁鲁,“你家在哪?写封信还是给个信物?”
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让纪鲁鲁亲自下山,毕竟一来一回就是骑马最快也要两个时辰,还是留在这跟她去选木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