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面上带笑,还能高谈阔论的也只有一群集贤学子了。
“女子就该好好在家打理家务,帮扶父兄,来书院除了识得几个字有什么用,还和一群男子坐在一起吃饭,真是有辱斯文。”
“听说今早闪了腰的那位是屠夫家的女儿,不会是缙沅书院想白吃肉才收的女弟子吧。”
“难以琢磨,难以琢磨,难道读了书,识了字,肉就能卖出去更多吗?哈哈哈哈。”
“招收女学子还是不妥,被女子迷了眼,哪还有心思读书,这不,诺大的学院,竟无人能把缸举起来。”
面对如此明晃晃的嘲讽与奚落,缙沅学子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在饭堂生事,只能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看着一众蓝衣学子。
一人按住沉不住气的师弟,呵斥道:“顾秋年,坐下。”
“林昭师兄,他们在胡诌乱说,造谣生事!”顾秋年委屈愤恨,他和姐姐顾秋颜到书院求学,家中是屠户不假,定期给书院送肉也是真的,但书院根本不是为了白吃肉才收的他姐姐,束脩与肉钱明明算得清清楚楚,容不得他们抹黑。
“忍!”林昭自然也看不惯他们,但若此时再生事端才是中了他们的奸计,丢了书院面子,“付阮师兄已去藏书阁翻查经籍,再忍忍,不能功亏一篑。”
顾秋年下颔抖动,显然已经忿恨到极致,不想再在饭堂待下去听那些污言秽语,思及自己姐姐还在斋舍卧床休养,几口吃完饭食,冷着脸说:“我去给我姐打饭。”
他一身怨气,像是个行走的灶炉,那些闲话就像填进去的柴火噼里啪啦炸个不停。
“哎哟,那位缙沅学子还生气了。”
一伙人里,倒也有人看不惯此等行径:“师兄,差不多就行了,我们是来论辩,不是结仇的。”
可是那人却没人把他的话听入耳,看不起人地斜眼觑他一眼,视若无睹地继续和旁人讥笑。
一方得意洋洋,一方委曲求全,冲突要起之时,却见唐晴鸢冲到饭堂门口。
眼刀子飞向门口几人,顿时震得他们言语稍歇。
暂且不和他们计较,但人头攒动,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只能疾步来到饭堂中心,高声喊道:“纪鲁鲁何在?”
刹那间,饭堂鸦雀无声,大家都看向一身红衣的唐晴鸢。
第32章 图纸
唐晴鸢凌厉的目光扫射众人几圈, 都没看见纪鲁鲁。
她对这人有所印象,全因他明明是位肌内厚实的大块头,却取名为叠字,反差感十分强烈。
看见站立在饭桌前的顾秋年, 唐晴鸢问他:“知道纪鲁鲁去哪里了吗?”
顾秋年眼神瞥向她身后。
“唐大夫, 您找我?”声音怯生生的。
这是粗旷的身躯里藏了颗娇软的心?
唐晴鸢转身瞧见他高壮的身子挡住大半个门框,手里还拿着空碗, 看来是才来饭堂打饭的, 时间紧迫,顾不得其他。
她向前靠近, 对纪鲁鲁快声说道:“你可是会一门木工木雕手艺?”
纪鲁鲁不知道唐晴鸢所为何事, 但是提及木活,他倒是有所建树, “会,家里祖传的手艺,唐大夫需要雕物件吗?”
他家的手艺是一代代传下来的, 但木雕式微, 好的雕刻要花费很长时间, 价钱又给不上去, 家中有些堂兄弟都已寻其他生计了,就他爷爷家这一脉还在坚持传承。
唐晴鸢又问:“硬木刻得动吗?雕刻用的工具是否带来书院了?”
纪鲁鲁捧着碗不敢夸下海口:“工具有的,但硬木是哪一种木头?”
这?木头她还没找好, 也说不准。但听到有工具,又看他还没吃饭,当下决定:“你一会儿拿上工具跟我去药庐, 有事相商,顺便晚饭也在我家吃。”
要出饭堂, 他却还呆愣愣地拦在门前,唐晴鸢又提醒他:“走啊!”
纪鲁鲁反应过来,连忙侧身,让开一条道。
他刚要跟上唐晴鸢的步伐,却不想她突然转身,差点撞上去。
索性及时刹住,心中庆幸没撞到,唐大夫不仅是山长侄女,还是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万不能轻易得罪。
唐晴鸢又一次回身看向饭堂一众学子,尤其是集贤书院的人。
她动作潇洒自如,如风微拂,明媚的脸庞上早已不见早前郁色,雍容不迫地朗声喊话:“天下千千万万事,万万千千人,有的事有的人能做,有的事有的人做不了。人也不是万能的,做不到举世无敌。一场论辩,一次举缸,有输有赢,亦有强有弱,诸位都应平常心对待,这次输了,那就努力下次赢回来,可不兴好大喜功,仗势欺人。”
明褒暗贬,一席话说得纪鲁鲁差点鼓掌欢呼。
唐晴鸢继续鼓舞缙沅学子:“接下来还要继续辩论会讲,你们只管做你们力所能及之事,石缸最后能不能举起自有书院操心,难道你们忘了书院院训了吗!”
纪鲁鲁脑子一热,立马激情澎湃地喊出院训:“德才兼修,致知力行。尽其在我,不负己身。”
他就站在唐晴鸢身侧,本来她说完话后饭堂就静悄悄的,没料到身边这位憨憨嗓门儿又大,还十分捧场,就是突然有被惊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