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真情假谊,等待迟早会磋磨耗尽所有的期冀。
如今阮瑟明了个中曲折,回首再细看孟容璎当年的选择,只能说这是一步险棋,亦是一着稳棋。
如果宋知佑没有战死,如今应当也是深受皇帝倚重的大将,夫唱妇随,孟容璎不会在勋贵女眷中遭受任何冷待。
尽管孟容璎如今孤身,但仍旧身负着宋国公夫人的诰命,享受着上京女眷的追捧。
若她有心,等三年守丧一过,她或是还能同赵修衍再续前缘。
不论如何剖析,孟容璎都不会亏,赢面尽落她身。
如鸢闻言不由怔神,她瞧着阮瑟,几次欲言又止,一时静默。
她初初以为阮瑟只是知晓她与孟容璎容貌相似一事,万没料到阮瑟竟然已经闻知定亲一事。
还有一个月便是阮瑟和雍王大婚之日。
在这处关键时刻,孟容璎故意让阮瑟知悉这些事,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如鸢不由得在心里淬骂着孟容璎。
见如鸢盯着她失神,阮瑟伸手,在如鸢面前轻轻晃了几下,试图让她回神。
“如鸢,孟容璎当真与我有九分相似,全上京城的人都能看出来,对吗?”峰回路转,阮瑟清楚话已至此,如鸢不会再欺瞒她,再度确认道,“不必婉言,你直说就好。”
如鸢乍然回神,闻言望向阮瑟的目光更为复杂,“确实是相似,若非她不曾换容,只凭容貌很容易将你们认错。”
“那……”
“孟容璎曾更改过名字,唤为容瑟一事,也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过只有两三年时间,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怕惹阮瑟多想,如鸢多添一句,“不是琴瑟的瑟。”
想不出恰当的形容,她指尖点了些茶水,在几案上缓缓落笔一个“璱”字。
“孟容璎似乎不喜欢这个名字,稍年长些后便改了回去。”
“她昨日……究竟都同你说了多少?”
容貌、定亲,甚至连她曾改换过名字这么久远又隐晦的事都告知阮瑟。
有备而来,又蓄谋已久。
如鸢一息喟叹,无端的歉疚与负惭涌上心头,“若我昨日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至少在面对孟容璎时,她不必留阮瑟一人孤立无援。
或是更早一些,她在与阮瑟初初见面的那日就言明这一切,景况都要比今日明朗许多。
“若你昨日在,我就听不到这一场好戏了。”
所有话语都得到证实,至少在这些事上,孟容璎昨日没有说谎。
而赵修衍也都是知情的。
阮瑟心下一定,捻着玉露团小口尝着,继续信口胡言,“也没什么,她只说我能与她长得相似,是我殊荣。”
“毕竟不是随便谁人都能做她影子的。”
原本泛着热气的点心已经微凉,变得有些干涩,酥酪的奶甜混杂着薄荷,格外清香提神。
聊以慰藉她那一整泊苦涩入味的心湖。
不过是扬汤止沸罢了。
看着阮瑟故作轻松的模样,如鸢心头愈发不是滋味,“昨日你同李公公去寻王爷,王爷他……知道吗?”
“不知道。”
“他也不必知道。”
“孟容璎所言的未必是王爷的意思,我徒然与他提及,只会让他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我不想这样。”
忍住所有不适,阮瑟阖眸,尽力表露出恋恋不舍与纠结的心绪,不刻意但又分外浓烈,“我还不想同他走到这一步。”
如果赵修衍知悉她已经听闻真相,势必会对她多加提防,命人暗中看护着她的一举一动。
太过不便,太过被动。
她不想再分神劳心,想着如何应对赵修衍的人。
且就如今这样就好。
思及此,阮瑟抬眸望向如鸢,殷切地握住她的手,目光恳挚,“今日所有事,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同谢嘉景提起,更不能知会王爷。”
“孟容璎选在上巳节告知我真相,不过是想让我同王爷闹翻,她则冷眼旁观。我不想如她所愿。”
似是提及最晦涩的心事,她别开目光,眉目间染上几缕寡淡愁绪,“除你之外,我暂且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如鸢明白她的意思,自也尊重她的选择,“好,我不会同任何人提起的。”
“可你之后……又打算如何?”
再做隐瞒,也不过是缓兵之计。
阮瑟愿意息事宁人,孟容璎未必会这么想。
孟容璎既然敢选在上巳节挑事,日后难免没有其他安排。
她在观望,直至遇见一个更为合适、更能中伤阮瑟的时机。
“我能如何?”
阮瑟苦笑一声,垂眸,愈发握紧如鸢的手,“你我同命相怜。我的处境,你再能体会不过。”
话音渐落,如鸢缄唇,卧房内立时陷入沉默,天光都黯淡。
确是如此,不用多少心力,她就能望尽阮瑟的归路。
由此刻推及来日,与她别无二致。
不走,阮瑟便只能佯装若无其事,继续留在赵修衍身边,如鲠在喉,又不能寻事生非。
可是走,阮瑟又能走到哪里……
谢嘉景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留到燕欢楼,困囿其中,难逃难离。
更何况是权倾朝野的雍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