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的闲聊罢了。”
阮瑟如实相告,“我不想看着如鸢一直受苦,可谢大人太过执迷不悟。”
“他有亏欠。”
“那是他的事,与如鸢何干。”阮瑟反驳着赵修衍为谢嘉景辩解的话,随手揪下一朵海棠,揉捻把玩,“同一棵树上不会长出两朵相似的海棠,谢嘉景又怎么可能再遇到从前的云鸢。”
“不过都是奢求。”
赵修衍垂首,定定瞧着阮瑟手中被捻弄得不成样子的海棠花,“如果能让云鸢回心转意,谢嘉景当真会去寻两朵一模一样的海棠。”
“哪里这么容易。”
顺着微风扬了花蕊花瓣已然分离的海棠,阮瑟一笑置之,意有所指,“花叶自然开落,年年不相似;寻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有可能,海棠……谢大人怕是要寻一辈子了。”
“王爷看得这么轻巧,难不成是见过很是相似的海棠,或者是人吗?”
心血来潮一般,阮瑟第一次这么冲动地问他。
只差没有说出她与孟容璎的名姓。
迂回婉转再多次,她终究还想再为赵修衍留一线余地。
只此一次的放纵。
话中意味再明显不过,阮瑟不信赵修衍听不懂。
可在听闻他话落时,她才恍然无论她如何努力暗示,总归是唤不醒一个佯装不懂的人。
赵修衍没有半点不自然、或者心虚,垂首笑着看她,眸色一如既往的温柔,“众生千相,三两分神似还有可能,哪里会遇到一模一样的人。”
“瑟瑟,今日如鸢都同你说了什么?”
末了,他摩挲着阮瑟的柔荑,反问她,“平日里鲜少见你多愁善感。”
“女儿家在一起能聊什么。”
“无非就是上巳节的热闹、昨日鎏川水殿的好景,可惜昨日我不舒服,都没看到。”
阮瑟挣不开双手,只能天花乱坠地哄他,“还说了说她和谢嘉景的事,可能是从前阮吴氏……我多少能理解她。”
“身不由己的苦痛罢了。”
“都过去了。”赵修衍站定侧身,双臂紧紧拥住阮瑟,时而低头在她发顶落下安抚的吻,“息州那边我都打点好了,你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有我陪你,日后雍王府就是你的归处。”
阮瑟屏息,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良久后她才言不由衷地应好,敷衍地说着甜言蜜语,“得遇王爷,也是我一生之幸。”
只不过这份幸事终究空茫。
隐天蔽日,遮掩孽缘欺瞒、丑陋面容。
也幸而不算太晚。
她尚且有坦荡余路可走,尚且还能结束这场情天孽海。
这席逢场作戏,她不想再奉陪了。
**
三日后,赵修衍和阮瑟才从临川行宫启程回京。
马车停在朱门前时天色已晚,晴空无云,弦月高悬,凝神可见星辰漫布,甚是悦目。
缘着在行宫留了近七日,朝中府中都堆积了不少事务等着赵修衍亲自处理,是以一回府,赵修衍同阮瑟缠绵几句后便径自回了前院。
当晚他也没能抽身到玉芙苑留宿,阮瑟乐得清静。
入夜不用想尽藉口推却他,清晨也不用装睡不醒拖延时辰,这一夜她难得好眠。
翌日阮瑟依旧辰时起身。
由着昨夜她已经吩咐丹霞备下一身方便出行的裳衣,又让周嬷嬷去吩咐管家备好马车,今晨她梳妆更衣时都格外顺遂利落。
“娘娘这是准备出府吗?”
用罢早膳,阮瑟带着丹霞正要离开玉芙苑时,一出卧房门便与绣娘打了个照面。
阮瑟奇怪地看了绣娘一眼,“许姑姑有事?”
这名绣娘姓许,原是宫中司衣房的掌事姑姑。
当年这件嫁衣便是出自她手,而今又依着赵修衍的吩咐,来府中指点阮瑟绣嫁衣。
只是许姑姑一般都是午后才来玉芙苑指点她,眼下尚且不到巳时。
许姑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念及此,阮瑟目光中愈发透露着古怪。
见状,许姑姑忙提醒道:“娘娘去行宫前吩咐过奴婢,让奴婢在您回府后的第二日清晨便来寻您。”
“嫁衣还未绣完,娘娘现下……”
阮瑟闻言一阵无语凝噎。
她竟然这么吩咐过许姑姑吗……
“是我忘记了,劳烦姑姑过来一趟。”
带着许姑姑折返回卧房,阮瑟却没有当即拿出嫁衣,反而拉着许姑姑的手,将腕上的玉镯顺势戴到许姑姑手上,“姑姑,那嫁衣只差收尾,你这两日在府中无事,可否替我绣完。”
“王爷那边姑姑不用担心,自有我会为姑姑打着圆场。”
“等姑姑回宫时,我再让丹霞为你包一份封红,如何?”
“娘娘这话便见外了。”
许姑姑推却着玉镯,复又被阮瑟推回去,“姑姑放心,这嫁衣本就是出自你手,阖该由你来收尾,才算得是善始善终。”
懒得与许姑姑玩三推四却的人情世故,阮瑟松开她的手,兀自拿出嫁衣交到她手上,“有劳姑姑。”
“等姑姑绣完,我再差丹霞去取。”
许姑姑想着阮瑟的话,须臾后点头,戴着玉镯又小心捧着嫁衣离开。
丹霞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回神后,她望向阮瑟的目光都带着不解,“小姐,您不是最重视那件嫁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