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嬷嬷被拨到玉芙苑后,阮瑟起居多是由周嬷嬷打点。
不论是梳妆还是沐浴,多是周嬷嬷在打点、或者贴身服侍,她则在一旁打点琐事。
自上巳节后的这几日,丹霞也能从自家小姐的态度中揣摩出一二意思,很是上道地接话:“那奴婢让周嬷嬷去吩咐小厨房备些点心。”
“小姐想用桂花糖粥和云片糕吗?”
阮瑟轻浅一笑,应声,“你想吃什么,只管让她们备下就好。”
借口罢了。
原也不是而今的她该在意介怀的东西。
只要能行至她想去的彼岸,个中如何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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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斛中静水温热熨人,恰是正好。
阮瑟坐在浴床上,任由丹霞在她身上浇淋热水,带来一瞬的惬意与舒适。
她自己则拿着皂角,不住地清洗双手与玉颈。
或是热气氤氲,或是皂角流连过太多次,丹霞看着她颈侧都有些泛红,低声提醒道:“小姐,上京春日尚且少见蚊虫,您不必一直擦着手和颈子。”
确实是没有蚊虫。
可她不想双手和颈间都残留有那股浅淡的迦阑香。
“以防万一。”
阮瑟轻描淡写道,转而低声吩咐着丹霞,“明日你开始收拾细软,记得避着周嬷嬷和苑中府里的人,尽量不要教任何人发现不寻常。”
“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要收拾去谢家的东西。”
“所有都要收拾吗?”
丹霞是知晓三月二十那天,她要随阮瑟一同去谢家小住半个月,临行前的确要收拾些小姐寻常用惯的物什,届时一起带过去。
可成婚是大事,小姐又是即将要过明路的雍王妃,即使要去谢家,也不必这么的……偷偷摸摸。
不知为何,丹霞忽的想起来去年她们刚至上京时,小姐就吩咐她收拾过一次行囊。
半途中止后,她又将那些东西都放回原位,至今未再动过。
她心下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许是主仆多年的心有灵犀,丹霞方觉不妙,下一瞬阮瑟便开口,印证了她的提心吊胆。
“去岁冬日,我们来上京时所带的一切。”
只是她在息州时所拥有的全部。
不含上京城的分毫。
雁过留痕,可她偏不想在上京留下什么。
亦没必要如此。
阮瑟阖眸,“不着急,在我们去谢家之前收整好就行。”
“那要一同带去谢家吗……”
那些东西并不多,丹霞上次收拾一半后就又将不常用的归置起来。
如今再寻也方便。
可直接背着细软去谢家,未免太过明目张胆。
尤其是那架古琴,想藏都藏不住。
知晓丹霞的疑问何在,阮瑟失笑,侧目探手,轻捏着她愁容满面的白净小脸,“当然不能带去谢家,会打草惊蛇的。”
“你到时趁夜送去回雁苑,会有人来接应。”
“我也会提前知会你。”
回雁苑相对偏远僻静,护卫并不森严。
入夜后府上会有侍卫巡逻,但并非寻不到时机。
只要能把母亲留给她的所有物件都送到崔婉颐手中,她也算是筹谋走过了一半的路。
不多时,苑内便响起似有若无的请安声。
隔着卧房、隔着湢浴,愈发虚无缥缈地落在阮瑟耳中。
掐算着时间,她在湢浴里耽误这么久,赵修衍的确是该来玉芙苑了。
慢悠悠地擦好身子、慢悠悠地穿好中衣,阮瑟这才让丹霞先出去回禀赵修衍一声,她自己则随手拿过一方巾帕,拭干长发离开侧厢。
内室,赵修衍慢条斯理地尝着云片糕,时不时侧身、目光越过屏风向侧厢望去。
见丹霞出来后房内依旧毫无动静,他又坐回原位,拆分着糕点。
好半晌后,他才终于听到门扉开阖的声音,抬眸便见令他心心念念、等待良久的姑娘绕过屏风,款步而来。
“今日怎么出来得这般慢?”
“腰上有些酸软无力,就让丹霞替我按揉了一会儿。”
目光落在那碟被赵修衍折腾得不成样子的云片糕,阮瑟哭笑不得,半怨半嗔地睨向他,“我再不出来,这一盘糕点怕都是不能入眼了。”
宝蓝色的忍冬纹衬得白瓷愈发洁净纯粹,偏就是在这抹洁白上,躺着被拆分得整整齐齐的云片糕。
井然有序又是无法言说的七零八落。
“明是我吩咐周嬷嬷备下的,王爷倒是先下手了。”
云片糕最大的乐趣就是撕落成片的过程,如今赵修衍都替她做了,阮瑟只能轻哼一声以示不满。
赵修衍净过手,自知理亏,“方才等你时无聊,便尝了几块。”
“今晚这些就当是我用了。”
“你若喜欢,明日我再带你去宴觞居。”他面无羞色地提议道,“正好本王休沐,可以陪你在上京城中游逛。”
“你来上京这许久,我还未与你一同走过。”
听到这话阮瑟哪里还不明白,她侧目瞪向男人,手上更是不曾留情地在他腰间狠狠一掐,“你就是故意的。”
“谁要同你一起游逛,我嫁衣还没绣完呢。”
离着三月二十不到半月时日,阮瑟哪里还有闲心与他修衍同游。
更何况无论有事无事,她都不愿,更没这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