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赵修衍把宣纸递给他,“或许是近日,或许是更早。”
可这么久以来,阮瑟始终如常。
如常地对他莞尔巧笑,说着大婚之日要为他穿上嫁衣,许着日后陪他云游大胤的承诺。
每每对望之际,他都能明晰瞧见落在她澄净双眸中的欢悦与依慕。
诸般情切,全然不似作假。
也不可能是假的。
更何况阮瑟在上京城相识的人寥寥,谢嘉筠始终守在她身侧,而如鸢也身处燕欢楼、从未离开。
即便是离开,她又能去哪里。
赵修衍阖眸,朝外扬声唤道陈安,“继续在全上京城搜,凡是有能言明王妃踪迹者,赏黄金十两。”
“能寻到王妃的人,赏金五百。”
“不限时日,直至寻到王妃为止!”
上京城不大不小,阮瑟又是今日午后才无声离开,即便离开后她也躲不远,更逃不远。
陈安领命退下后,赵修衍定定望着散落妆台的答婚书,目光晦涩难言。
通婚书还放在前院,被他仔细收在暗格里。
答婚书却早已被人撕成碎片,皆是零落,想要拼好都成了奢望。
在内室环顾一周,他并未发现能用来装物的荷包锦囊,不得已只能问着一旁的谢嘉景,“谢家哪里有多余的荷包?”
“不知道。”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谢嘉景霎时明了,原本拒绝的话硬生生地转了个弯,“我去外面找找。”
不动声色地放下那张宣纸,他快步走到外间,翻找之际隐约嗅到一股很是浅淡、像是已经燃尽的香味。
循着这股将尽未尽的香味,谢嘉景逐渐立定在搁置外间的香鼎旁。
打开香鼎炉盖,一股浅淡且短暂的迷香扑面而来,他眼疾手快地捂住口鼻又阖上炉盖,依旧免不了要感受一阵头脑昏沉。
“外室……有迷香……”
谢嘉景连忙洞开卧房的门,察觉到头脑稍微清醒后,他才扬声朝赵修衍问道:“琳琅阁中怎么会有迷香?”
这甚至是不应该出现在谢家的东西。
“而且这迷香……”
“王爷、二公子,尚书大人请您二位去花厅一趟。”
不等谢嘉景把话说完,谢家管家便进了琳琅阁,恭敬地俯首作揖后,传达着谢尚书的吩咐,“尚书大人已经在花厅等王爷许久了。”
“本王知道,劳烦谢尚书再稍等片刻。”
赵修衍攥着那半张宣纸,收好悔婚书、字据以及那张花笺后,这才抬步出了卧房。
临走前,他乜斜了谢嘉景一眼,淡淡开口:“走吧,花厅也缺不了你。”
**
前院花厅。
谢家婚事作罢,一众女眷早已离开,恨不能她们从来都不知晓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不止牵扯到谢家门楣,更关乎雍王殿下的颜面。
即便知晓今日全上京城的朝臣百姓都在关注着这一场大婚,悔婚之事只需一夜便能传遍整座上京城,可她们也不想掺和其中,落不得任何好处,还白惹一身麻烦。
是以谢夫人稍一作暗示,女眷们便都识相地寻了借口,匆惶离开。
不消一刻钟功夫,谢家便只剩下族中人。
未到酉时,天幕已然变得昏沉,偶有惊雷声响起,时断时续,风声鹤唳,酝酿着一场将倾雨事。
赵修衍和谢嘉景行至花厅时,刚好落下第一丝小雨。
滴落在赵修衍肩上,洇湿婚袍,留下一抹黯淡。
一如他眸中景,隐隐欢悦不复,取而代之的是沉冷阴翳。
“王爷终于来了。”
谢尚书面色不霁,抬头望向赵修衍,“今日之事,王爷是否应该给瑟瑟、给谢家一个交代?”
“大伯,明明是阮瑟悔婚在前,您怎么还向表兄讨要说法。”柔宁郡主站在长公主身边,不满地纠正着谢尚书的说法,“阮瑟抗旨不嫁,平白连累我们谢家受苦受难。”
“照柔宁来看,大伯您如今就应该当机立断地和阮瑟断绝父女关系,将她逐出谢家。这样一来,表兄或许就不会同谢家计较了。”
既能斩断阮瑟的一切后路,又能保住谢家的平稳顺遂。
还教她平白无故看了一场更为精彩的好戏,得偿所愿。
可谓是一举三得,柔宁心里简直快要乐得开了花。
“柔宁住口!”
“待人刻薄,自私自利,这就是你身为郡主的教养吗!”
柔宁郡主话音刚落,花厅里立时响起两道携着怒气的声音。
随着茶盏破碎在地的声响,一同响彻在她的耳畔,惊奇一声尖叫。
惊魂未定,柔宁轻拍着胸口,不顾长公主的阻拦,挺直腰身反驳着谢尚书,“自私自利的人阖该是阮瑟才是,她抛下谢家名声、不顾表兄颜面,当众无故悔婚,大伯心里有气又何必对着我发。”
“又不是我催她悔婚的。”
“你亲笔写的信,这么快就忘记了吗?”赵修衍目色凉薄,闻言睨向理直气壮的柔宁郡主,“倒是本王看错了你,下药不够,竟还留了这一手。”
短短两句话,清楚而明确地回响在花厅的每一处,落入所有人耳中。
长公主看向柔宁,沉着眉目厉声问道:“什么下药,你又给瑟瑟写了什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