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打量着阔别十年之久的崔婉颐，她的眼中逐渐洇出泪花，“十年没见，公主出落得愈发好看，长高了，眉眼间与太妃娘娘还有几分相似。”
“亏得是嬷嬷眼力好，入夜了还能认清我容貌。”
“先进府，外面风凉。”
崔婉颐打趣着，言罢挽着阮瑟就往府中走，“近日宫中有差人来过府上吗？”
“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都差姑姑来过，见公主尚且没回来后就回宫了。”王嬷嬷一五一十地应道，转而看向阮瑟，笃定中有含着些许不确定，“这位姑娘便是云湘郡主的女儿吗？”
“是她。”
“我好容易寻到的人。”崔婉颐愈发收手，挽紧阮瑟，半是认真半是闲趣地开口，“瑟瑟日后或是会住在府上，嬷嬷可也要对瑟瑟尽心。”
“把她同我一样看待。”
“这是自然。”王嬷嬷笑着应下，看向阮瑟的目光愈发和蔼亲切，“虞老太爷和明远侯知道姑娘回来一定很高兴。”
在宫闱中伺候各宫娘娘数十年，她自然是知晓当年那桩旧事。
哪怕西陈没能再等回来那位端雅果敢的云湘郡主，至少还能迎回她的女儿。
阮瑟依旧浅笑着同嬷嬷话了几句闲聊，很快便收住所有话头，只安静地走在崔婉颐身旁，听她和嬷嬷交谈，不再有应。
缘着不清楚二人到底何时回到皇都，王嬷嬷提早半个月便吩咐丫鬟收拾好两个邻近的院落，好让她们一回府就能好生沐浴休息一番。
先送阮瑟进了院落后，崔婉颐才折身回去。
四个小丫鬟收拾好卧房、湢浴后便按照吩咐退下，只留丹霞一人伺候着阮瑟。
浴斛中热气缭绕，置身其中，足以抵消一路舟车劳顿的疲惫。
阮瑟阖眼，身子后仰，任由自己靠在浴斛边缘，放空一切，也遗忘一切。
明明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旧事，可她一闭目还是能清楚回忆起其中的每一个瞬间。
情好是假，欺瞒是真。
只有她一人深陷其中的幻梦，如海市蜃楼一般稍纵即逝。
他依旧作壁上观，看她清醒又沉沦，可笑得很。
最终也的确如此。
不知想起什么，阮瑟捻弄着漂浮在水面的花瓣，倏然轻笑出声。
“小姐，您……”
正在为自家小姐洗发的丹霞忽然听到几声低笑，下意识绷紧身子，满怀担忧地开口，“您若是不开心的话，哭也无妨的。”
总比强颜欢笑要好得多。
自上京到皇都的这一路，她已经清楚所有原委，彻底明白自家小姐为何要远走他乡。
从一开始的不解递嬗为震惊，如今的她满心满眼都是对雍王的愤恨与憎恶。
“没什么好哭的。”
阮瑟平静道。
如今的雍王府怕是已经乱作一团。
王妃悔婚、大婚未成，不管是奉命寻她的，还是安排善后的，想来都不会轻松。
至于赵修衍……
无论他日后是要与孟容璎重修旧好，亦或者是再寻一人做孟容璎、做她的替身，都与她无关。
应还之物已尽，她并不亏欠于他。
本就是再无交集的人，又何须为了他苦苦折腾自己。
“那……”丹霞悄悄打量着阮瑟，见她阖眸养神，这才敢问出一路积压在心底的疑惑，“雍王殿下不会再寻到小姐您吧。”
“他不会。”
不同于方才的平静无波，此时阮瑟的话中满是笃定。
西陈与他积怨颇深，他断然是不会来的。
更何况，她早已为他指了一条“明路”。
只不过也是一条晦暗无光、没有尽头的明路。
有来有往，只当她也还他一场谎言。
还他一捧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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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五月上旬，夏风闷热，蝉鸣渐起，教人入夜后也无法安眠。
玉芙苑中，赵修衍披着外袍起身，坐在苑中的石凳上，了无睡意。
被陈安唤醒又叫过来的高瑞一脸困倦，他打着哈欠进了玉芙苑，没好气地问道：“就算您自己不需要睡觉，也不能把我叫醒陪你一起熬到天明。”
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在睡梦中被吵醒，他半是无语半是无奈。
每次都是不一样的事由，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那一件事。
不然赵修衍也不会从前院辗转到玉芙苑，仍旧是彻夜难眠。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周易这个卦象，开文到现在写了应该有三个卦了，基本都是我写到剧情的时候，心血来潮扔出来的，又感觉有点合适就点了一下。
但实际上在周易上我是小白，卦象爻辞还在努力了解的过程中，所以不用深究更不用考究哈，就当做是剧情需要～
第43章 孽债
◎他又岂能独善其身。◎
赵修衍乜斜高瑞一眼, 手指在石桌上敲击几下，“不会亏待你。”
“正好酒窖中还有几壶好酒，今日正好都送给你。”
又是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
高瑞一阵欲言又止，最终看在桑落酒的面子上选择了忍耐, 尽量好言好语地道：“这一个多月, 你都没怎么休息过。明日休沐, 你就留在府上，说不定还能睡一觉。”
自婚事彻底告罄至今已经过去了一月时日, 起初赵修衍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