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舒服些许后,谢嘉景翻过酒盅,用茶水烫过后复又斟酒。
无视赵修衍的话,他把三杯桑落稳稳地推递给另外两个人。
天上月不圆,他们三人之中也有两人不得圆满。
当真是合情合景,皆有映照。
仰头饮尽一杯酒,谢嘉景支颐,看向与他邻坐的赵修衍,后知后觉地反驳道:“仔细论起来,你我确实不是同路人。”
“至少如今我还能见到如鸢,即便她不愿意理会我,可我知道她在哪里。”
“而你还不知道阮姑娘身在何方。”
闻言,一旁的高瑞默默放下酒盅,忽然间觉得他今夜说了个很是错误的提议。
原是想让谢嘉景开导赵修衍,哪知这人会直接火上浇油,又顺便再烈火上倒了一杯烈酒。
“你倒是会找人对比。”
赵修衍不由气笑,半晌后却又应和道:“但确实如此……一个多月,没有她的半点音讯。”
平静冷淡,他仿佛逐渐接受这个残忍而又确凿无疑的事实——
自大婚当日至今,一众暗卫侍卫、宫中禁军、谢家的人都没能寻到阮瑟一点音讯、一丝踪迹。
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没留下半点影踪。
夜半偶尔惊醒时,他还是会下意识看向身侧。
空无一人,触手更不觉丝毫温热。
阖眼时,回荡在他耳畔的只有花笺上的那一句诗。
简短十个字,不知铸就了他多少个无眠夜。
本不是他意,可往往在愣怔回神之际,他已然身处书房,青案上也摆放着那封悔婚书。
无端而又突然的睹物思人。
阮瑟所留下的几封信、几张字,是他为数不多的尚能翻阅的存迹。
的确还不如谢嘉景。
听赵修衍这样坦诚,谢嘉景反而无话可说。
斟酌着措辞,他犹豫开口:“当真没有半点消息吗?”
“她孤身离开上京城,想来也不会走得太远。”
“未必。”赵修衍斟着酒,“她向来聪慧,未必躲不开我。”
不止上京城,京畿一带他都着人寻过,依旧音讯渺渺。
封地亦是如此。
“若娘娘离开时有人助她,那这人定然与她相识,权势也非常人能比。”高瑞接过话,同样百思不得其解,“若无人相助,娘娘又不可能轻易离开上京。”
他此前已追查过柔宁郡主手中荔贝香的来处,那人只是药铺掌柜的熟客,往来并无蹊跷。
更何况四月泰山祭祖时,他和赵修衍已经见过敬王。
彼时敬王早有新欢在怀,明里暗里还嘲笑过赵修衍几番,显然他对阮瑟悔婚一事毫不知情。
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两相悖论,如同陷入迷宫一般,左右都无出路。
诸般不得解。
“瑟瑟走了不是正好吗?”
如鸢披着外袍,款步行至东间,人未见声先至,“至少她不用再被欺瞒,也不用费尽心思地去学什么世族规矩,更不用与人勾心斗角。”
“一朝离京,天高海阔,不比身处上京城自在多了?”
她懒懒地倚在门框上,指尖缠绕着垂落身前的青丝,眸光定定地落在赵修衍身上,“王爷既不喜欢她,又何必千方百计地寻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更何况,瑟瑟不是孟容璎的替身吗?王爷权倾朝野,一个跑了,再寻一个回来不就好了吗?”
与月前谢夫人同他说的话很是相似。
赵修衍垂眸思索,仍旧摇头,话语一字不作更改,“没有人能替代她。”
“怎么会呢?”
如鸢笑道:“在无情人眼中,没有任何人是不可替代的。”
无视谢嘉景示意她住口的暗语,她指了指窗外楼下,“王爷这几年来燕欢楼,也见过不少面熟的男子前来寻欢作乐。”
“往来恩客腻味了这个姑娘,还会去寻下一个姑娘。楼中的姑娘不过都是彼此的替代。”
只要她们听话、会讨恩客欢心、伺候好他们,对于那些男人而言是谁并无所谓。
无甚差别。
似是在开解赵修衍,又似在为他指出一条不再纠结的明路,如鸢走近,难得没有避嫌地坐在谢嘉景旁边,“王爷也可以学他们,何必只青睐瑟瑟一个人呢?”
“放眼上京城,想要顶替瑟瑟做雍王妃的人可不在少数。”
以权势作诱饵,自然有不少女子会愿意。
哪怕是做人影子。
末了,她还饶有意味地问着谢嘉景,“谢大人说,是不是如此?”
不上不下的一个问题,教谢嘉景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的亲近来得太过突然,他喜不自胜,却又不敢放松警惕,只怕一言说错就引得如鸢再不想见他。
踌躇半晌后,他试探地揽上如鸢纤腰,答非所问,“我无意插手殿下的事。但无论京中有多少闺秀,我只想娶你。”
“……”
如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狠狠拍落揽在她腰间的手,“我是一介风尘女,可高攀不上谢大人的府门。”
“谢大人当年可是亲口说过,我高攀不上周家门第。”
“谢家可是上京第一世族,我又早已沦落风尘,哪里还敢肖想谢大人。谢大人不妨与殿下一同差媒人说亲,多得是闺秀愿意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