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在夜里晾着我这个亲娘不管,在闺阁里和谁偷.情,这才不敢出来见人。”
徐嬷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明知阮吴氏是在血口喷人、无事生非,可这些话未免都太不堪入耳。
阮瑟再怎么早慧,如今也不过方入二八年华,哪里能捱得住这些流言蜚语。
最后一句话落,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两步上前,直接扬手批颊着阮吴氏。
连续、清脆且响亮的两声过后,阮吴氏两边脸上落了大小匀称的两道掌印,流苏失控摇晃,发髻都凌乱。
她不可置信地瞪向徐嬷嬷,再不压抑怒火得叱骂道:“你这个刁奴!”
“来人,给本夫人把阮家拆了,把这刁奴也捆住押去州牧府。”
“拆了阮家?”
站在阮吴氏身边的小厮刚想举起刀斧、再度砍向阮家朱门时,自府内便传来一道矜贵沉稳、威严天成的声音,“柳州牧在嬴黎横行霸道,当真是教本王有所长见。”
赵修衍立在府门前,疏淡而又冷然地扫向一众奴仆,目光最终落于阮吴氏身上,“那三年,你就是这么轻贱瑟瑟的?”
句句盛气凌人,不堪入耳。
她原是那么明媚娇俏的姑娘,就是被阮吴氏这么磋磨傲骨的吗?
“民妇是瑟瑟的母亲,自然是要处处关怀她的。”
去岁在柳州牧府上,阮吴氏坐于席间,自是见过雍王的。
如今雍王甫一露面,她便马上认出来人,方才燃得正旺的嚣张气焰霎时被浇熄一半。
她谄媚笑道,丝毫不提及那些欺辱阮瑟的话,“只是瑟瑟太过不成规矩,恃宠而骄。去年她刚随王爷离开息州,后面马上借着王爷的权势,把民妇和一双儿女赶出阮家。”
“没收了所有的地契田产,民妇不过一介女子,又带着两个孩子,身无分文,后半辈子该怎么活啊。”
阮吴氏低头哽咽道,泪水更是决堤而下,尽是对阮瑟不争气的怨悔和无力。
见状,赵修衍不由皱眉,后退半步,眼神示意陈安将人扔出府门。
察觉到雍王并无回应,阮吴氏正想再哭诉几句时,染着半身血迹的柳决便乍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花容失色,不由得惊叫一声。
“柳……谁敢伤你!”
“告诉柳州牧,他管教不好儿子,本王不介意再替他动手。”
将阮吴氏说错话后的懊恼尽收眼底,赵修衍眉色冷淡,不欲多加理会,只轻描淡写地断决下她的下场,“你既口无善言,这副嗓子留着也只会欺辱旁人。”
“陈安,喂一份上好的哑药,将人一并送回柳州牧的府上。”
阮吴氏怔然瞪大双眼,回神后慌忙跪地叩首,“王爷,民妇从前都是为了阮瑟好,才会对她严加管教。”
“若不是如此,王爷怎么会遇到阮瑟?”
“方才只是无心之失,还请王爷开……”
话音未竟,徐嬷嬷便和另一位嬷嬷上前,用力按住阮吴氏肩膀的同时又钳制住她下颔,好让陈安喂药。
手上力道不减,她还不忘为阮瑟抱不平,将阮吴氏侮辱阮瑟的污言秽语尽数还给他。
挣扎无果,哑药入喉的一瞬,阮吴氏不禁泪如泉涌,拼尽一生气力摇头拒绝。
苦痛慢慢袭来时,她亦听到了雍王的另一道吩咐——
“陈安,你亲自彻查阮州牧被害身亡一事。”
“三个月内,本王要知晓结果。”
亲自将柳决和阮吴氏都送回柳府后,陈安折返回阮家,方一踏入雅瑟居,他便看到站在廊下、凝神望着鸢尾花的赵修衍。
“他如何说?”
无厘头的一问,陈安当即站定,拱手回禀道:“回王爷,柳州牧不敢多言,只请属下向王爷告罪,是他驭下无方,惊扰王爷休息。”
总而言之都是些空泛而无用的话。
赵修衍对此早有预料,并未多言,只继续吩咐道:“你且先留在嬴黎一段时日,看着柳州牧。”
“那王爷……”
陈安一顿,虽明知是僭越,又不得不问,“是要去怀州吗?”
息州杳无音讯,便只能沿路去往怀州一探究竟。
可余留的时日着实不多。
十五日空闲只剩下五日,足以赶去怀州,却难以细致地探查。
甚至连折返回京的时日都不够。
苑中立时只剩下缄默,月光如晦,偶有鸣蝉声响起,掺杂着雨水一起滴落在心原之上。
瞬息干涸,留不下片刻慰藉。
半晌后,赵修衍回身望向凌乱在窗前几案上的画像小札,微哑着开口,“回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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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玉芙苑中的粉白玉兰几度醒绽又凋零。
从早春时的日日有人临树观赏至无人问津,三年流岁转瞬即逝。
大胤边陲,柳山关。
日头正烈,天光剥开云层倾泻而下,与闷热南风一道青睐着军营,轻而易举地让将士们热出一身的汗,顺着脊背涔涔而下,洇湿战袍。
高瑞三步一回头地进了军帐,见怪不怪地问道:“方才我见谢小将军又怒气冲冲地离开校场。怎么,你今日又与他切磋过?”
方从校场下来,一刻钟前赵修衍已然褪去甲衣、着一身竹叶青色的衣袍盘坐在矮几后,擦拭过软剑,他又拿起一旁那枚略显陈旧的香囊,小心而又细致地拂去上面灰尘,“打不过,恼羞成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