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得知来得是哪位殿下,你也好按照他们的喜好指点本公主。”
还能是哪位王爷。
念及方才皇帝对她的交代,阮瑟心下冷笑,眉目间依旧轻浅,“既是王爷,又哪里那么好打探到。”
“本公主只是久居东胤,并不是长住皇宫,六公主怕是想多了。”
再度话锋一转,她却是应下崔婉窈的要求,“六公主若需要我指点你琴技,也不是不可以。只一点,公主须听我的话。”
“如何?”
丝毫不顾及孙太后还在殿中,阮瑟尾音上扬,姿态悠闲地扫向崔婉窈,很是和声细语,听起来再好拿捏不过。
可话中却全然不是如此,“公主若不愿,那只好在皇都另请高明了。”
西陈与东胤断绝已久,不止商贸上没有任何往来,琴棋书画上也同是如此。
想要在半个月内寻到足够熟悉大胤曲风琴谱的善琴者,称一声难如登天也不为过。
更何况还要教会六公主,与雪上加霜无异。
此般种种,她知道崔婉窈一定会应的。
果不多时,崔婉窈只能不情不愿地应承下来,“可以,但我不会答应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阮瑟不禁笑出声来。
放下茶盏,她正色抬眸,“放心,我也无意害人性命。”
她想要的,远比夺人性命更锥心刺骨。
垂首瞧着裙摆上大朵醒绽的金线玉兰,阮瑟低眸,敛去一切不可宣之于口的浓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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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寿宫中坐了近一个时辰,孙太后和崔婉颐仍未商定下送嫁贵女的人选,反而愈发陷入僵持无果之中,直教人焦头烂额。
眼见午膳时分将近,阮瑟和崔婉颐无意留下用膳,对视一眼后很有默契地起身告辞,一路出了主殿,撑伞走在宫巷中。
午时前后天光正好,热烈地洒照在身上,隔着夏衫都觉分外熨人。
崔婉颐紧了紧手中的油纸伞,侧目看向阮瑟,一时竟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三年岁月,似是也把她打磨得深不可测,越发清冷疏离。
“这几年孙太后没少打你的主意,你今日怎么还会应下她的吩咐?”
望着眼前被日头晒得流泻金光的宫巷,像是一道明朗斑斓的正途,长得没有尽头,阮瑟桃花美眸半阖,波澜不惊地应声:“心血来潮罢了,想教就教她了。”
“开心就好,我也懒得再去想那么多为什么。”
想得再多,不过是把自己束缚其中。
除却平添困扰之外,无法带给她任何欢愉。
她是半分都不急切,崔婉颐却不能维持寻常的淡然。
四下环顾一周,确定附近只有她和阮瑟的心腹后,她这才倾身靠近阮瑟,低低道:“瑟瑟,你可知道这次来皇都接亲的是谁吗?”
“知道。”
阮瑟偏头,抬起眼帘看向满是担忧的崔婉颐,冁然一笑,“又没有什么不能相见的。”
“他若是能一眼看上崔婉窈,我还求之不得。”
如若当真这样,那皇上交代于她的事就可以另换一人去做。
她更不必费劲心思地去周旋。
清静日子过久了,难免会教人生出几分倦怠。
“瑟瑟,你若实在不愿,这些日子不如就留在虞家,等我与他们走后你再出府。”
避而不见,并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
三年前阮瑟重回西陈,皇帝和虞家商讨过后,对外一致只言阮瑟自幼在息州长大,从未有过离开之举。
崔婉颐只是托人去息州交办事情时偶遇阮瑟,机缘巧合之下又凭借那枚鸾鸟图腾相认。
恰逢临近回西陈之时,见阮瑟举目无亲,她便将人一同带回皇都。
其中只字不提阮瑟在上京的半年时光,更不言及赵修衍这个人。
隐瞒许久,鲜少会有人知晓她与大胤的雍王殿下还曾有一段过往。
是以旁人并不知晓,阮瑟便是那位多年前敢在大婚之日悔婚离开的雍王妃。
可一旦她与赵修衍见面,这些事迟早都要重见天日。
甚至成为编排污蔑她的话柄。
“避得开一时,瞒不过一世。”阮瑟执伞款款而行,有意放慢步伐,“他既会来西陈,我与他迟早是要相见的。”
御书房将接风宴安排在五月十八,崔婉颐出嫁是在五月二十八,期间十日时间,不可能见不到的。
以赵修衍这两年走到哪里便寻她到哪里的执着作风,或是还会差人在西陈皇都寻她。
即便在他看来,这里是最无可能的地方。
“况且……”
她稍稍移开油纸伞,望向明亮天光,“三年不见,我也想送他一份好礼。”
好礼二字刚落,自永寿宫外便传来一道很是明晰的小跑声,夹杂着崔婉窈的话音,“三姐姐、阮姐姐,你们稍停步。”
见她终于舍得追出来,阮瑟从善如流地停步,回身后面不改色地问询道:“六公主可是要问什么事吗?”
崔婉窈细喘着气,点头。
方才追得太急,乍然停步,她还有些没缓神,只立在原地稍作休息,直至喘息渐渐平稳后才开口,“方才阮姐姐只说要指点我琴技,还没细说从何时教起,我这才出来问问。”
比起方进殿时的明嘲暗讽,此时的崔婉窈倒是乖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