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明显的陷阱, 谢嘉景哪里敢跳进去?
他连忙关好窗棂,朝如鸢摆摆手,让她千万不能再说下去。
讪讪一笑,又兀自打着圆场, “敬王殿下身边不知有过多少侧妃侍妾, 娘娘怎么会愿意嫁给敬王。”
如鸢煞有其事地点头, “敬王殿下风月不断,瑟瑟又是定然不会再嫁给王爷的。”
“明日接风宴上, 上京城中的所有世家都会知晓, 瑟瑟便是西陈那位不得不嫁的送嫁贵女,谁人敢娶?”
崔婉颐以和亲公主的身份重回东胤, 此事上京城中人尽皆知。
亦是知晓西陈会有一位送嫁闺秀随行在她身侧,寻婿待嫁。
只是除却与赵修衍亲近的人,放眼整座上京,便只余金銮殿和谢尚书一家知晓内情。
知晓阮瑟如今贵为西陈公主, 知她才是送嫁人选。
但当初阮瑟悔婚与逃婚闹得满城风雨, 下落不明、缘由不明,令赵修衍颜面尽失,沦为酒肆茶楼的隐晦笑言。
时至今日都没能被人彻底遗忘。
旁人眼中, 无关阮瑟和赵修衍是爱是恨,只要她与赵修衍有所牵连,就会引人忌惮。
必定不会再有公子敢去染指雍王殿下的人。
唇畔浅笑,如鸢以手作扇, 扇动着微乎其微的凉风, “王爷口口声声说在乎瑟瑟, 原来你的在乎便是为难她, 令她难堪。”
进退维谷, 环顾四下,四下皆是求路无门。
教她不得不妥协。
“倒是与谢大人当年的手段如出一辙。”
“如鸢……”
依旧是熟悉的、妥协的轻唤,如鸢望着谢嘉景略感哀恸的目光,灿然一笑,摆摆手,“我都不在乎了,谢大人怕什么呢?”
她清楚得很,阮瑟不会和她走上相似的命途。
亦是不幸中的万幸。
目光流转放回赵修衍身上,如鸢继续道:“王爷与瑟瑟若是得缘,或是还能亲眼见到瑟瑟与旁人定亲,饮她一杯喜酒。”
“也算作是弥补王爷三年前大婚未成的遗憾。”
“她不会。”
“无人敢娶她。”
东厢内,始终缄默不言的男人终于开口。
与三年前的话别无二致,又不像从前那么笃深。
声声重复又颠倒,话意不过如此。
“确实。”如鸢点头,望向对面,“如今可不就是无人敢娶她吗?”
面前男人坐在小榻上,垂首扶额,模样陷入深思追忆,低语喃喃,掺杂着微醉后的胡言,教人听不真切。
几案上的酒盅凌乱,酒壶被搁置得好远,酒香充盈。
相似场景,在阮瑟离开的第一年,她亲眼目睹过数回。
彼时无动于衷,而今亦然。
对上谢嘉景示意让她见好就收的目光,如鸢很是听劝地应声,只不过在回身临走前,她一手扶着门框,半侧首地睨向身后,全无敬意,“放眼大胤是如此。”
“可还有南秦和北晋在呢。”
尤其是南秦三皇子,可不会去理会阮瑟和赵修衍的过往。
能得今朝欢愉就足够了。
像是能遇见什么好戏,如鸢笑得愈发风情万种,摆手拒绝谢嘉景的跟随后,她款步径自回了南厢。
临走前她还很是贴心地阖上门。
谢嘉景沉沉松过一口气,扫尾善后,“如鸢她惯是如此,只是为娘娘鸣不平而已。”
“你莫要将她记恨在心上。”
“她说得倒也没错。”
扶额改为支颐,赵修衍哂笑,一手掩唇,半是嘲讽道:“的确如此。”
自在西陈重逢,行至如今,他都在迫使阮瑟做出选择。
更是不顾她意愿,一意孤行地将她带回上京。
即便得偿所愿的相遇,可他们之间的罅隙并未就此愈合,反而越裂越深。
目之所及满是黯暗,不见半抹天光。
吹散前尘往事的迷雾,无多用处,更于事无补。
“还有一个月时日。”
谢嘉景无端有些心烦意乱,他给自己斟过一杯酒,“你若是能让娘娘回心转意,并不是没有时机。”
如果放在五年前,甚至是三年前,他都不会这么规劝赵修衍。
或许还会兴致冲冲地为赵修衍出谋划策,用尽方法与手段地留下阮瑟。
无论她是否愿意。
时过境迁,他到底也是变了。
苦笑一声,谢嘉景接着上话,“明日之后,上京城内再无公子敢打送嫁贵女的主意,于你而言未尝不是机会。”
亦好亦坏。
只不过放眼当下,这好坏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北晋和南秦无意与西陈联姻,你且先趁这一个月,与娘娘再多找些机会相处。”
“那半年里……你与她都不是全然无情。”
故地重游,或还会生出些微转机。
“如果还是不行……”谢嘉景话音一顿,眉宇微蹙,显然并不推崇这个剑走偏锋的办法,“一个月后,你就只能去金銮殿,把人强行留在大胤。”
送嫁闺秀与和亲公主不同。
和亲往来需要两国互通文书,共同商定下夫家与嫁娶事宜;而西陈的送嫁闺秀,本就是做第二个和亲贵女,只要有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愿意迎娶,便可直接去金銮殿请旨赐婚。
再由礼部着手后续的一切事宜,西陈只需补备上一份嫁妆,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