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宫闱秘辛,即便陈安跟随在赵修衍身边多年,也不敢轻易多听。他摇摇头,并不确定地答道:“或是延年益寿。属下从未听王爷多提,只知道王爷很排斥这些东西。”
“那今日朝上……”
“王爷是在与楚大人争议国事时突然昏迷的。”
知晓阮瑟是真心实意地担心赵修衍,陈安便挑拣着把能说的都说给阮瑟听,“王爷昨日批阅奏折,子时过半才入睡。这些时日本就在为楚大人所提的通商一事烦忧,今日也是因此起了争执。”
“通商?”阮瑟不禁发问。
受阮州牧的耳濡目染,她所知晓的家国大事多与息州有关,或是洪涝疫灾,或是丰收朝贡,鲜少涉及通商一事。
况且大胤正是强盛之期,与邻国多有通商往来,何须朝臣为这事争论不休。
陈安点头,再度压低声音道:“是与西陈通商一事。”
“先皇初登基时就不与西陈往来,王爷当年也与西陈有旧怨,不想楚大人和太……”
“这位便是阮侧妃吧。”
“太后娘娘在宫中记挂您许久了,常说想请您入宫一叙。今日倒是让老奴有缘得见侧妃一面。”
不等陈安继续说完,不远处一道略微尖锐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话,开口闭口皆不离阮瑟。
阮瑟闻声望去,便见一名稍显年长的掌事太监搭着拂尘朝她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公公。
正是先前等在卧房外间的公公。
不用陈安多言,掌事的公公便已经表明身份。
待走到几步之外的地方,掌事太监便站定,笑着同阮瑟道:“老奴姓王,阮侧妃随意称呼老奴便好。”
“王公公既然出来,是要回宫复命吗?”
陈安先一步问道。
王公公是得了太后青睐的大太监,陈安亦是雍王心腹,二人在宫中时常见面,自然不需要再多寒暄。
只是陈安有军功在身,与王公公又是不同。
无论背地里如何,王公公当面也不能拂了他面子。
是以明知他是在护着阮瑟,王公公面上笑容仍旧不变,“沈太医还未出来,咱家那里敢回宫。”
“只是太后娘娘教老奴给阮侧妃捎句话。”
“王公公请讲。”
阮瑟站得挺直,同样说着客套话,“近来恰逢家母忌辰不便入宫,承蒙太后娘娘挂念。”
“太后娘娘体恤,定然不会怪罪侧妃。”
“来时娘娘特意叮嘱过,明日是冬至宴,阮侧妃可一定要同王爷一齐进宫才是。”
赵修衍昏迷不醒,太后娘娘的叮嘱竟然是让她同赵修衍一同赴宴。
倒真是让人始料不及。
心下顿觉诧异,阮瑟面上仍旧保持着端庄浅笑,“若是明日太医允许,我定会随王爷进宫赴宴,向太后娘娘请安。”
王公公满意点头,与陈安试探几句后就带着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没有再回卧房。
那站位十分微妙,只稍稍侧头便能看清她和陈安,一言一行都躲不过王公公的眼睛。
除非她愿意主动回卧房。
明白王公公的意图,阮瑟便也顺手推舟地吩咐着陈安,言辞不加掩饰,她甚至还刻意扬了扬声音,“你先吩咐小厨房备上金乳酥和长生粥的食料,与方才我吩咐你的那些一道备上,我稍后就过去。”
“这几日送到前院的膳食都清淡些。”
陈安赶忙应声,差人下去准备;王公公见状也不再频频望向阮瑟和陈安,一挥拂尘、在树下规矩地候着消息。
又过了一刻钟,沈太医这才面色沉沉地走出卧房。
“老臣已经为王爷施了针,王爷今日应该就能醒。只是王爷这次昏迷得突然,老臣也诊不出原因。”说着,沈太医突然看向阮瑟,“若是得闲,还请侧妃娘娘多陪着王爷,万勿太过操劳。”
她?
可是她也不会医术,即便日日守在赵修衍身边,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起效吧……
阮瑟心底满是疑惑,但太医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过多相问,只能点头应下,“有劳沈太医。”
“那王爷的药方……”
她看向沈太医空无一物的手,没有写好的药方,显然他更也没有口述药方的打算。
沈太医一手顺着胡子,一边摇头,“不用药方。老臣明日再来替王爷针灸一次。”
既是心病,又哪里需要什么药方。
只是……
除却早年雍王的那次重伤,他还从未见雍王的手脚如此冰凉,不似外因所至,更不能是心病。
这次昏迷确实奇怪。
一面琢磨着病因,沈太医一面交代着阮瑟一些膳食上的忌口,言罢他也不愿在雍王府多留,便同王公公一道出了前院。
阮瑟回身望向二人离开的方向,掩下心中的怀疑,抬步进了卧房。
窗棂依旧紧阖,明亮天光透过窗纸映照进内室,只堪堪投落在床榻边,同帐幔的长影纠缠在一起。
或是阳光微暖,阮瑟竟觉得他的手没有方才那样苍白,像是已经回温。
赵修衍被送回前院时陈安就已经屏退前院所有小厮,此时陈安不在,周嬷嬷等人又留在玉芙苑,阮瑟便只能留在前院、守在他床榻前。
她之前虽来过前院,但也只去过书房。
不曾想她头一次进赵修衍的卧房,竟是在他昏迷需要人时时守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