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她释怀,恳她回头。
只作他们从未分别有三年长岁,迎着明媚天光睁眼,又是情好如初。
“可本宫还有一事不懂,还望雍王殿下不吝赐教。”
“瑟瑟你说,本王一定知无不言。”赵修衍随她一问,缓缓松了手。
垂首敛眸望向她时,风雨尽褪,怀着令山川都动容的温心柔和。
四目相对之际,两人皆是含着笑意,心有灵犀又温情脉脉。
阮瑟明澄眸中清晰得映着他的身影,下一须臾,她一字一句地问出疑惑,残忍而决绝地撕破所有情好模样,“如若自今日起,我愿留在王爷身边,与你和好如初。”
“但我却始终将王爷看作是太子殿下、亦或者是卫二哥哥的替身,王爷又该当如何?”
又怎与她感同身受?
不去看男人霎时僵在原地的身影,亦不再等他的回复,阮瑟随手收好紫玉玉佩,兀自离开书房,去往澜合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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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修衍既在玉芙苑,阮瑟就回到澜合苑,关门直接进了内殿,坐在温泉池旁苦思冥想。
回荡在她心间的不是皇兄的三封密信,便是她曾与赵修衍的对话。
一些暌违已久的昏暗记忆重临脑海,用力且孤绝地将她拖入无边混沌当中。
窗棂不开、天光不进的卧房,妆台上簪钗未动,凌乱满地的酒壶与酒盅,一本崭新的易经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葡萄酒液,暗红淋漓,又始终停留在蒙卦之上,洇得字迹都模糊。
除却酒液之外,那书页上还留有褶皱与泪痕,全然不似新书。
或是那场混沌迷蒙只维持不到半年光景,阮瑟几近都要遗忘那段颓丧日子,不曾想今日又窥得其中一角,惹得她眉心颦蹙。
纤长匀称的手指放在琴弦上,却拂不出半符乐曲,徒留怅然与困顿。
丹霞最是清楚自家小姐在西陈经历过什么、又是如何走出那半年的,见状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摆手在阮瑟面前轻挥两下,“公主,您今日要是累了,就先上榻休息吧。”
“奴婢替您温着晚膳。”
丹溪同是附和道:“公主玉体为重,忧虑伤身。您若不适,奴婢就去回书主上,另辟蹊径。”
她被调拨到阮瑟身边,除却帮助阮瑟外,亦要时时看顾着阮瑟身子,不能过于劳神,更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不必,本宫无事。”阮瑟摆摆手,扶额阖目,询问着丹溪,“你在上京可还有门路?”
“公主所需何物?”
“两张图志。”
“一份四五年前的,一份最近的。”
生怕说得不够清楚,阮瑟按揉着额侧的太阳穴,多添一句,“四国的全图,附上周遭的小国。”
“不宜太大,也不要太过模糊。”
丹溪霎时明了,点头应声,“奴婢知晓,最迟后日送到公主手中。”
闻言未再留她,阮瑟挥挥手,命她退下。
不多时,一曲流畅悦耳的琴音自她指尖缓缓倾泻而出,一如清溪潺潺而流,冲荡着沿路的碎石阻碍,又如婵娟银辉,温柔而无声地临照万物。
外间一应事宜有嬷嬷打点着,丹霞自顾留在阮瑟身边,替她按揉双肩。
得了阮瑟允许后,她支支吾吾半晌,才敢问出一句以下犯上的话,“小姐,您是为了报复雍王殿下吗……”
她时时刻刻都守在阮瑟身边,大概知晓那三封密信中的内容。
亦听出丹溪的言外之音。
东胤、北晋与南秦之间暗有往来,独独没有西陈,其中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
不教她背弃东胤与西陈,只是打听些南秦的消息,知己知彼,为难之中又没有太过逾矩。
况且皇帝允诺过,不会轻易对其中一方用兵,更不会牵连到无辜百姓。
个中全是他身为皇帝不得已的举止与目的。
可偏偏要落在阮瑟身上。
不成行,她回西陈之后不知要面对何种光景。
一旦态势林立,西陈不知还能再撑几年,她又不知会在何时成为阶下囚。
若是成行,她就要留在雍王殿下身边。
左右都是路,又都求路无门。
“报复……”
“或许吧。”
阮瑟停了乐声,“他一早步下的局,天涯海角我都逃不开。”
皇兄与赵修衍博弈,环环相扣又都以为得偿所愿。
寒潭之下,只会是愈发不可估量的深渊。
她置身其中,又岂能隔岸观火。
“且走且看。”
“一旦稍有偏差,我会知晓如何走。”
自在随心一事,她不是非要皇兄施舍于她。
知道丹霞这姑娘担心她,阮瑟会心一笑,侧身轻轻捏了捏小丫鬟的脸,“你家小姐有分寸,不会自走绝路的。”
“倒是苦了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奔波受累。”
还要沉着心替她隐瞒这么多秘密,不仅无法宣之于口,亦要时时刻刻担忧她的境况。
当真是为难她了。
丹霞泪眼氤氲,她摇摇头,“奴婢没事,奴婢只是不想看小姐不开心。”
仔细论起来,她家小姐最为开怀恣意的时光只有夫人尚未去世之前。
还有三年前初次上京,不曾明晓真相的半年光景。
其余时候无不是如履薄冰,甚少见她真正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