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等着公主请帖了。”孟容璎笑容不改,错身站在小径边缘,好教赵修衍和阮瑟先行过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阮瑟随意睨了孟容璎一眼。
目光恰巧落在她颈侧,半明半昧之中,她好像在那株曼珠沙华上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浅淡痕迹。
明暗交替之际,她看得也不甚清楚。
又不能拦下孟容璎仔细盘问一番,既奇怪又冒昧,还有可能惹起她的疑心。
得不偿失。
阮瑟佯装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随赵修衍一道离开。
直至走出宫门,踏上马车后,她才戳了戳身旁的赵修衍,“我瞧着宋国公夫人颈侧的曼珠沙华甚是妖冶好看,那是她寻人纹上去的吗?”
“不清楚。”
“本王向来不关心她。”
赵修衍还以为她好奇什么,甫一听是与孟容璎相干的事,他不作犹豫地回绝道。
翻过一页兵书,他复又谨慎添道:“瑟瑟,我如今分得清楚,自不会再偏看她一眼。”
“更不会再做出什么荒唐事。”
“……”
阮瑟启唇,一番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同他形容。
片刻迟迟后,她摇摇头,没再应声。
**
金銮殿中一片通明,赵修翊临坐在内殿的小塌上,秉烛批阅着奏折。
榻里已累了半桌高的奏折,归分入好几小堆。
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他缓缓搁下朱笔,一边阖上奏折,一边回身去孟容璎的手。
毫不费力地将人揽在怀中,浅淡怡人的幽香萦绕在鼻端,赵修翊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今日怎的来得这般迟?”
孟容璎有些魂不守舍地环上男人后颈,抿唇,面色略显苍白,“来的路上,我不小心碰见了雍王殿下和阮瑟……”
那条小径她走过无数次,缘着一早就算好时辰,她在路上从未遇到过任何人。
只今日是个例外。
若是寻常宫人,待她日后私下里敲打一番也就罢了;偏这意外发生在赵修衍和阮瑟身上。
这两个人,没一个是她动得了的。
“上次崔婉颐大婚,阮瑟就存了试探我的心思。”
“眼下再被她撞见,万一她发现什么端倪,你我之间……”
话语点到为止,可孟容璎的担忧却在无声蔓延。
或是有旧怨在身,过往二十多年,她只感受过两次心慌意乱。
一次是在当年,烈红惊天的大火吞毁掉宋国公府的那夜。
她落得容貌尽毁的下场,不得已改容换貌,用一株妖冶无双的曼珠沙华遮挡丑陋伤痕。
第二次,便是在今夜。
在她看到阮瑟之时。
若被阮瑟勘破其中内情,那她的下场只会更为惨烈。
赵修翊愈发揽紧她,安抚似的轻吻自她眉心一路蔓延至颈侧的花叶处,“你来之前,朕已经知会过惠妃一声,她自会替你遮掩。”
“今夜你只是入宫去陪她,仅此而已。”
一边下意识地仰起修长白皙的颈脖,回应着男人的浅吻,孟容璎一边攥紧他明黄色的锦袍,气音霎时带有微喘,“她当真……不会背叛你吗?”
“不会。”
再不管几案上的奏折,赵修翊横抱起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床榻,“朕既培养她多年,这点忠心她还是有的。”
“等等……”
“之前在怀州的孟家宗亲……如今是不是……也该调任回京了?”
红帐之中,孟容璎时断时续地问道。
男人微哑微沉的气音随之响起,“楚家人已经赴任,不日就能回京,自有吏部安排。”
“倒是今日太后有催着皇嗣一事,朕与你多年,怎还不见消息?”
**
临行怀州匆忙,丹霞只依照吩咐收拾好路上一应用物。
此行不知归期,其余的物什只能等行至怀州后再作添补。
六日后,忍下一路舟车劳顿,阮瑟终于随着赵修衍踏入怀州地界;又辗转一个日夜,翌日黄昏时,她才得以离开这辆奔波一路的马车。
一路不算颠簸,但亦不太安生。
缘着南秦与东胤事急,阮瑟拒绝了赵修衍入夜后歇在客栈的提议,换得六夜并不安稳的入眠。
醒来时坐着马车赶路,入梦后又亲手摇动船桨,游荡在并不美好的仙海中,几日下来,她只觉自己都清减不少,更是急需一场好眠。
临到州内府邸,用罢晚膳又出了湢浴,阮瑟一眼就望见赵修衍坐在窗前,不知在摆弄着何物。
她只能望见赵修衍挺拔笔直的脊背,却看不清他拿着什么,隐约间只瞧见几张纸页一角。
擦拭着青丝,阮瑟故意走出声音,“这么晚了,王爷还不睡吗?”
“还不急。”
见她过来,赵修衍先行阖上窗棂,继而收整好铺陈小半个几案的纸笺。
看着不可胜数,放好后只能充盈半封书函。
未用火漆封口,他兀自将书函推递到阮瑟面前,“明日本王要去楚州牧府上,或是一场接风宴。”
“瑟瑟,你若不愿去的话,就去这里看看吧。”
与书函一同落在阮瑟眸中的,还有一张纸笺。
上面只写了一小行字,看起来是谁人住处的落址。
阮瑟心下默念了一边,抬眸,目露不解地问道:“王爷认识这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