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阮瑟忙低下身,好方便周老夫人为她簪花。
“你与赵公子情好,簪一朵扶桑能省去许多麻烦。”
“也省得公子起了误会。”
探手摸向别在她鬓间的扶桑,阮瑟心下五味杂陈,但还是应下周老夫人的好意。
三言两语告辞后,她就带着丹霞丹溪一同离开绣坊。
临了她还以赵修衍的名义,买下绣坊不少时新又悦目的布匹织料,各色皆有,又兼顾男子与女子的绣纹样式。
林林总总能充盈半个马车。
“这么多织料,不怪是出身州郡的女子。”
“小门小户,就是上不得台面。”
位于长街对面、离着绣坊不远的一家酒楼内,三楼某一处雅间内窗棂半敞,偶有暖风拂面,吹来几声轻蔑不屑的嗤语。
望着绣坊门前、不住往马车上搬着织料的小厮,雅间内一身着锦绣华服的女子嗤笑道:“堂堂雍王殿下,竟看得上这样的女子。”
初初她还以为是什么名门闺秀、倾国才女。
乍然相见,她能拿得出手的不过那副迷心魅骨的容貌罢了。
如今看来,支开西陈公主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甚至根本不用她亲自动手。
亏得她那表兄教她千般提防、万般小心,不可在西陈公主面前落了下风。
女子瞳中笑意愈盛,似是正得春风眷顾,分外得意。
她扶了扶鬓上的步摇,半是侧目地问着身后人,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楚州牧府上如何了?”
“回小姐,雍王殿下一早就去了府上。”
“楚州牧摆满筵席,世子爷亦在席上,王爷下榻处亦打点妥当,万事具备,只等小姐您过去了。”
而今未到未时,待那西陈公主回府,想来也在酉时之后。
两个多时辰,足够她成事了。
“走吧,我们去引这阵东风。”女子嫣然挽笑,轻拍着袖上无多的尘埃,盛气凌人地离开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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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阔湖面上醒绽着亭亭玉立的荷花,时而随着闷热南风摇曳,晃出一圈圈微弱涟漪,在明媚灿阳的洒照下越发熠熠,有如浮光碎金。
湖心亭中,阮瑟扶着阑干,手中明是摇动着团扇,引来轻浅微风拂面,可她仍觉得心下烦躁不休,无法静心。
就连眼前这片她娘最爱观赏的、临水接天的荷花都变得索然无趣。
徒教人意兴阑珊。
可她本不该是这样的。
阮瑟阖眸,长长喟叹一声,愈发放快了扇动着团扇的动作,可仍旧无济于事。
不知是缘何,自离开绣坊、行至半途时她忽觉一阵心慌。
其中隐隐还裹挟着更为复杂的心绪,细微又无端言明。
见状,丹霞似有所感地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护卫,低低道:“小姐,要奴婢想办法支开那些护卫吗?”
虽是应允了阮瑟离府,可赵修衍仍旧不忘分出一队护卫跟着阮瑟,时时看行。
可她知晓,自家小姐最不喜的便是如此。
“不用。”
阮瑟不作多想地回绝道。
她很清楚,今日这股烦躁心绪不是因此而起。
自没必要平白生事,徒又惹得赵修衍的疑心。
阖目,深吸一息气,阮瑟偏头看向丹溪,将折扇递给她。
借由丹溪上前、摇动团扇之际,她贴耳低声问道:“而今在怀州,你可能送信回去?”
丹溪犹豫片刻,点头。
“可以。”阮瑟蓦然无厘头地应了一句,握过丹溪的手,飞快地在她手心落下几个字,末了添道,“我要他们罪有应得。”
感受着落在手心里的虞字,丹溪会意,轻轻收拳握了握她的指尖,以示回应。
听到逐渐走近的脚步声,丹溪松手,继续扇动着凉风,托住方才的话,“那等公主回府后,奴婢就去备上几盏消暑的冰雪冷元子,再浇淋上葡萄酒。”
阮瑟应声,在听到身后护卫的敬称时缓缓回身,清冷眉目间染上些微不耐,“怎么了?”
“尚未到酉时,这就催着本宫回府吗?”
“卑职不敢。”
那护卫单膝跪地,拱手抱拳,一副要告罪但又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阮瑟眉头紧锁,心下猛然一跳,似有所感地追问道:“是府上出事了?”
她下意识便排除掉赵修衍出事这一可能性。
只将话头落在府上。
既是去州牧府上赴宴,又与南秦使臣详谈皇商被劫一事,今日阖该是风平浪静的一日。
况且赵修衍位高权重、本就警惕,陈安亦在他身边,他应当不会出事才对。
“是王爷……”
一语成谶,护卫的下一句话便落实她的猜测,“府上有快信来报,王爷在宴上被人下了催情引,已被陈大人送回府上。”
“王爷口中一直在唤着公主,还望公主回府后临窗一探,再应王爷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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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是不可估量后果的大事,府上却是一片寂静,为数不多的小厮井井有条地打点着庭院,仿若无事发生。
方一回到府上,阮瑟阔步走向昨夜落榻的挽月阁。
苑外苑内空无一人,安静得不像话。
远没有那护卫所形容的手忙脚乱、混沌失序。
示意一众护卫放轻脚步、留在苑中看守,阮瑟抬步,正要带着丹霞丹溪上前时,卧房内忽的想起一道低哑魅人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