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芸芸众生中的独一无二,自有更为独特的风光等她而临。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阮瑟眸光一闪,抬眸望向身侧人,浅笑轻盈又朦胧,“等大婚之后。”
“若王爷暂且不回柳山关,我们便四处走走。”
赵修衍定定低眸,与她四目相对,似是在确定着什么。
片刻后,他才迟迟应声,应允她所有许诺。
湖旁传来老翁的催促声,两个人适时止住所有的来日方长,着步登舟。
从前息州晴方天好时,阮瑟亦会与母亲泛舟湖上、尽兴而归,对个中种种自是再熟悉不过。
她不甚畏怯地踏上小舟,穿过舟篷去往另一端,扶着舟篷边沿而立。
临面水上,夜风拂面微凉,沾染着湖水的湿意,吹拂得人愈觉清爽,甚至还会觉得有些过于发凉。
“若是盛夏也有这么凉爽的风就好了。”阮瑟阖眸,无端生出几分不着边际的念头,“那样我也不用日日抱着扇子取风。”
赵修衍随在她身后,失笑于她天花乱坠的想法,“有了凉风,你可就不能再用果汤了。”
一面打趣着她,他一面为她系上薄薄的披风,严密包裹着她的身子,免受太多凉风侵袭。
“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
对上他颇为戏谑的目光,阮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反驳道:“孟夏那么热,你还要火上浇油。”
夏日里,她为数不多的快乐就是每隔一日就会尝到的果汤。
他已经不许她偏贪一口,如今还要再行剥夺。
佯装不快地轻哼一声,阮瑟抱着怀中仅存不到三中之一的糖炒栗子,偏头,目光转而投往稍显明亮的湖面,再不理会身侧人。
旁的小舟都是由老翁撑船,不疾不徐地在湖面上游走,仔细而缓慢地得享夜风皎月。
可阮瑟只觉身侧一阵微风乘水而过,推远她脚下的小舟,去往长湖的某一处。
有如走马观花般地路过三两扁舟。
她甫一回首,便见赵修衍一手搭在舟篷上,从后看仿佛是在揽着她肩膀,姿态亲昵又紧密。
不像是将将定婚的人,反倒像是成婚多年、依旧情好如初的璧人。
鸦睫轻颤,阮瑟眨眨眼,正要抛却这个无端而起的荒唐念头时,顷时听闻到一阵此起彼伏、甚是喧哗的声音,划破无垠寂静的长空,惊起湖上并不清晰的交谈声。
她霎时回眸,循声望去时,只见碧空中有艳烈焰火起落,璀璨夺目、更迭不休,如同一簇急火倏然腾跃,临照短如朝露的白昼。
簇簇相拥,起时逐渐拼合成她心上长昼,落时又似一点火星,燎烧着不知冰封多久的渊潭。
如一叶随水而流、随风而动的浮萍,在这一刹她仿佛望见了归途的明丽晨曦。
阮瑟侧目,望向近在咫尺的赵修衍。
橙黄烛光被他挡在身后,清冷月色临照,映得他眉目清冷又疏离,不似往日的明威凌厉,却愈发显得他高华无俦。
一身绛红色的锦袍勾显着他颀长身形、劲瘦腰身,恰与霜白清辉相得益彰。
明昼焰火或起或落,在碧空中乍然簇开的一瞬,冲抵中和了那股凝在他身上、有如林立群山之巅的傲然与睥睨,将他拽回滚烫红尘,温热魂魄。
即便没有四目相对的探究,阮瑟亦是知晓,这场焰火是他命人备下的。
恰是在七夕的好光景,恰是在湖心正中。
个中如何,已经是不言而喻的明朗。
眼前有什么在氤氲而生,她眨眨眼,未曾开口挑明。
她只缓缓回身后仰,纤薄直挺的脊背靠在舟篷上,如同卧进他怀中。
而后寂静抬眸,欢悦而涩然得赏着这场不知何时坠入湖中的焰火。
在她唇畔,偏又始终存余一抹真切且欢愉的笑容。
竭力按捺住想将阮瑟拥入怀中的冲动,赵修衍知她一心放在璀璨焰火上,这才稍稍侧首垂目,望向方才欲言又止的她。
同是未置一词,他定神瞧过她许久,才又无声回眸,探手揽上她香肩,没有再进一步。
亦是不曾强行消断横陈在他们中间的一步之遥。
直至长昼渐褪、簌簌而起的焰火缓缓收声,沉夜重临时,阮瑟才终于从这场盛大焰火中抽身回神,随风再度飘落到那蓬独属于她的浮萍上。
“怀州多时不放焰火了。”
“方才那场,的确教人尽兴。”
她随言出口,意图打破这不知该从何处消弭的缄默,“想来城中也会更为热闹。”
“许得今日光景,才不负它的璀璨。”赵修衍仍旧揽着她,温声道,“夜风凉了。瑟瑟,你想回城吗?”
“还不想。”
“我还不困。”
她摇头,从袖中摸出一枚月白色的香囊,想交予赵修衍手中,“听母亲说,在怀州同度七夕的璧人,彼此之间都会互送信物,待来年七夕再行替换。”
“出行得匆忙,我也没有备下什么。只能将这枚香囊送给王爷,聊表来年追忆。”
赵修衍看着平躺在她手心的、绣有两朵玉荷的香囊,并未伸手去接。
转而看向空无一人的舟篷,他甚是合宜又好心地提议道:“你手里还拿着灌香糖,不便系这香囊。”
“先进去,你为我亲手系上就好。”
阮瑟垂眸,下意识紧了紧左手的栗子、右手的香囊,须臾后点头作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