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外秋景正好,阮瑟却无心多赏。
一把阖上书房的门,她掩唇,略显困倦地伸展腰身,似想让自己更清醒些。
“若是困了就回卧房小睡片刻,待晚膳时我再唤你。”
将将放下玉臂,玉芙苑内就响起一道甚是熟稔的男声。
不用睁眼相看,阮瑟都知晓院中人是谁。
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大好天光,她缓缓走下石阶,“王爷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依照往常境况,朝中一事方休,他阖该被留在宫中辅政议政,再为这一场乱局扫尾善后;他鲜少会像如今这样,坐在石桌旁,轻言笑意地与她话着闲聊。
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品着葡萄酒。
阮瑟目光下移,扫过被摆得半满的石桌,美眸半阖,狡黠道:“还着人提前备下这么多小菜佳肴,美酒作伴。”
“却让我回卧房休息。”
“你若不困,少饮几杯也好。”赵修衍失笑,朝她招招手。
行至近前,阮瑟垂眸仔细打量过这半桌佳肴,后知后觉地察知到其中蹊跷。
她微微蹙眉,目含疑惑地看向身侧人,“赵修衍,你是要远赴柳山关了吗?”
这些菜肴,一眼望过去时并无蹊跷。
可仔细稍一琢磨,个中全是为亲友饯行时常备的佳肴。
若这石桌旁再折三两枝柳条,就更是应情应景。
可她暂时不会离开上京,亦没听到过只言片语,言明赵修衍要离开京城。
边关太平,他们尚未别离,这一桌饯行宴未免太过突然。
“柳山关暂无战事,有谢嘉晟在,暂且不用本王过去。”赵修衍为她斟上一杯半满的葡萄酒,解释道,“京中有风俗,遭逢大事,逢凶化吉之后应当摆一桌饯行宴。”
“好扫去背地里的小人,也保下来日的太平顺遂。”
又是上京城中名不见经传的风俗。
闻言,阮瑟先是一怔,缓神后又不免失笑,“不过是坊间的传闻,你竟也这般认真。”
每每都因她而起。
次次皆是如此。
话里虽是打趣,可她还是依照赵修衍所言,乖乖举起酒盏,和他浅酌三两盅。
摆放在石桌上的大多都是上京的小菜,阮瑟见过的、没见过的,林林总总不下七八道。
甚是丰盛,又恰好是两个人的分量。
阮瑟浅尝三两口,停箸时偶与身侧人闲聊几句,“你昨日就吩咐人备下了吗?”
“今晨离府时吩咐下去的。”
端详着阮瑟气色红润的容颜,他温热的手背贴上她侧脸,“昨日你才回府,好生休息才是要事。”
“今日确实瞧着好上许多。”
“只是有些忧思过重。”阮瑟好笑地望向他,“又不是染了风寒发热,无碍的。”
“反而是你。”
余光扫向瓷碟中渐累渐起的菜肴,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锋,亦不忘礼尚往来地为赵修衍布菜,“为追查柳州牧一事,你也耗费了不少心神。”
“这段时日在府中,你应当和我一起多用着药膳了。”
宫中体恤,昨日他们回府时,皇上还特意拨了两名医术高明的太医出宫,好生为她调养着身子。
推拒不得。
便只能让赵修衍同她一道享用药膳。
看穿她的小心思,赵修衍轻轻揉捏着她的柔荑,“你身子向来康健,只让太医替你请着平安脉就好。”
“那些药膳你若用不惯,就让丹霞吩咐东厨不必准备。”
朝中动荡刚歇,又临近中秋,宫中无暇管顾这么多事。
搪塞过去也不是难事。
“在雍王府中,无人会拘束于你。”
“后日姑姑府中要办一场盛宴,你若不想在府中,恰也能去见见如鸢和嘉筠。”
话音连绵如山岳,赵修衍不作停顿地说完,末了又拿出一张鎏金邀帖,推递到阮瑟面前,“往年中秋前半个月,姑姑都会在府中备下一场小宴,邀京中夫人和闺秀同去。”
“赏花赏月,或再品品时新的糕点瓜果。”
阮瑟接过邀帖,饶有意趣地支颐,“既是邀女子同去长公主府,这邀帖怎么会在王爷手中?”
“谢嘉景上朝时带在身上的。”
“朝中无事后,他急着去燕欢楼见如鸢,就托本王把邀帖再转递给你。”
赵修衍见怪不怪地解释道。
不止是阮瑟这份邀帖。
其他朝臣家中,但凡有与谢嘉景交好的,他都是这么处理的。
连年如此。
不少朝臣都已经习惯他这种敷衍又方便的行径,属实是习以为常。
阮瑟微不可闻地应声,意味不明地道:“谢大人颇有毅力,明知如鸢不会原谅他,他还是几年如一日地去燕欢楼。”
千方百计地讨得如鸢欢心。
即便他自己都明晓,那一切都是徒劳。
终他一生,或许都换不来如鸢真心的回眸浅笑。
“甘之如饴罢了。”
垂首抿着葡萄酒,赵修衍低眸,敛尽个中一切晦暗难言,只落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确实如此。”
没有过多追问谢嘉景和如鸢之间的境况,阮瑟复又看向赵修衍,“往年,你都不去长公主府赴宴的吗?”
这邀帖上写得清楚明晰,落有她和赵修衍两个人的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