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丹溪话锋一转,“南秦背后似乎还有人。”
“他们军中的粮草和兵器,好像都更为精良。但奴婢没寻到任何踪迹。”
的确。
如果不是她曾去过荷郡,知晓敬王的深藏不露,断然也浮想不到他身上。
一个手无实权、只顾风花雪月的闲散王爷罢了,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坏心思。
与其费劲心思提防他,不如提防尚有可能的裕王。
但这些话,阮瑟是定然不会提点丹溪的。
眉心愈蹙,她单手托腮,“先盯着三皇子就好。”
“借由定朝余臣的身份许以他好处,稳住南秦,其余诸事皇兄自有定论。”
“至于他的身后人……”
阮瑟话音一顿,抬眸,借着明亮铜镜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丹溪,“多知无益。”
“如果是他布下的、引你深入的局,只会徒生连累。”
得不偿失。
还会让他们彻底成为三皇子手中兵戈,直指西陈和东胤。
裹挟在其中,她已然进退维谷,不想再步入更深寒的冰渊之中,退无可退。
“力所能及才是上上策。”
最后一支发簪落定在阮瑟发髻上,丹溪点点头,应下她的吩咐,退出卧房。
力道甚是轻微的关门声后,阮瑟阖眸,不敢再去端详铜镜中的自己。
积沉住所有纷乱心绪,她放松身子,长长地叹出一息气,像是终于得到片刻的宁静与解脱。
又过了一盏茶,她才扬声唤了丹霞进房,布置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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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耽搁,让王爷和卫叔叔久等。”
一炷香后,阮瑟才款款行至朱门前,见到不知等候多久的卫鸿与赵修衍。
与往常无异,两个人之间半生不熟,站位更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确切而言,是卫鸿仍不大待见赵修衍。
即便看在她的颜面上也不会多加遮掩,只除却在府外、在宴上。
“不久。”赵修衍闻言回身,径自替她拢好环帔,“去得太早,谢尚书或还不在府上。”
阮瑟一怔,狐疑脱口而出,“今日不是休沐吗?”
“是休沐。”
一面牵好她的柔荑,赵修衍一面解释道:“只是谢尚书今日有事在身,需出府一趟,午前便能回谢家。”
低低“哦”过一声,阮瑟恍然,后知后觉是她想错了。
“父亲私下为人和善,曾也问起过您,卫叔叔不用担心谢家不好相与。”
顺着赵修衍揽着她的力道踏下石阶,阮瑟似是想起什么,继而与卫鸿话着闲聊,“今日更是私事。”
今日小聚,不过是以她为牵引的家宴罢了。
“叔叔知道。”
卫鸿笑得温和,目光却下移,落在赵修衍半揽着自家姑娘的那只手上。
一时他的笑容愈发和善,堪称慈眉善目,“正好本侯也有些许要事想要询问谢尚书。”
“你且先去看望谢夫人。”
言罢,他复又看向赵修衍,“本侯初初到访谢家,雍王殿下若是得闲,可否为本侯引路?”
“卫侯既是客人,也是长辈,这是本王应尽的相待。”
几乎不作犹豫,赵修衍应下这分外之请,“若有疏漏之处,还望卫侯不嫌。”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客套话,可从赵修衍口中说出来,阮瑟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不由得侧目,仔细打量着赵修衍。
男人未置一词,只紧了紧她的手,好教她放心。
再聊表他对长辈诚切的尊重与敬重。
亲眼看着两个人在他面前情好无间,卫鸿忽的彻底理解临行前虞四爷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
以及卫泽沅师父不惜连夜都要鞭打他三十的心境。
的确难捱。
即便心许阮瑟的是权倾朝野、堪称人中龙凤的雍王殿下,也忍不住。
卫鸿重重咳过一声,好意提醒道:“王爷有心,本侯自然不嫌。”
“时辰不早,还是早些启程为好,莫要让谢家等久。”
“好,卫叔叔也当心。”
闻言,阮瑟煞有其事地点头,目光却忍不住落在赵修衍身上,端详的意味更为明显。
扶着他的手踏上马车,四下无人,她便不再遮掩,“赵修衍,卫叔叔好像对你……”
稍作停顿,她斟酌出一个并不太恰当的词,“很是试探。”
“卫叔叔也是……”
岂止是试探。
若不是顾虑着阮瑟还在,他们又都不想让她进退两难,局面只会更为难堪。
更何况,在知晓她的三年旧事,他又如何佯装熟视无睹,心安理得地揭过那些伤痕?
无边苦涩蔓延,驱退心火,赵修衍面上仍是不露声色。
指腹贴上她侧脸,他音声温柔,辩解道:“我知道。”
“卫侯既是夫人的旧交,待我严苛也是寻常。”
不论权贵与否,谁家议亲、嫁女儿时都是如此。
逃不过百般相看、千般试探,试探无虞后才敢放心托付。
他会得如今,也是应该。
若虞四爷身在上京,他的境况不会比今日好多少,甚至更为困顿。
“当年云鸢许亲时,云家人也是千挑万选,迟迟不肯落定。”
念着以往鲜少了解京中闺秀的嫁娶之事,赵修衍思虑片刻,才略显隐晦地提起如鸢的过往,“比起云家当年盛况,卫侯待我已是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