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叮嘱又确认无虞后,她这才走向孟容璎,同她一道折返湖心亭。
阮瑟素来喜欢浅色的裙裳,今日亦不例外。
雪青色的衣裳挺括雅致,衬得她如雪中玉竹,韵致清雅,与她身侧华贵流丽的孟容璎截然不同,又分毫不逊色。
反而更惹他目光长住。
遥遥望着阮瑟渐行渐远的倩影,赵修衍忽而低头,状似呢喃,“以她作替身试探……当年大错。”
只一清傲不屈的眼神,她便不是孟容璎,又岂会与她一样?
行差不错,而今他不过是自尝苦果罢了。
掩映下所有晦涩,他抬手,吩咐着上前的陈安,“跟好公主,护她周全即可。”
言外之意,不必过多探听她和孟容璎之间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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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不见,雍王殿下似乎更为紧张公主了。”
秋光灿灿,映在堪比白玉的九曲回廊上,临射出刺眼光芒。
孟容璎美眸半阖,轻抚着鬓边步摇,状似羡慕地开口,“云朝公主好福气。不似婉颐公主,终究还是所托非人。”
“婉颐与楚大人两情相悦、举案齐眉,惹人艳羡还不及,何谈所托非人。”
像是听不出她的挑拨离间,阮瑟神色平静,笑容轻浅,“楚家为人手中剑刃,犹不知觉。所信非人,放在楚家身上更得宜。”
“夫人觉得呢?”
顾盼流目,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孟容璎,“本宫听闻孟家和楚家一向交情寡薄,夫人与婉颐之间……”
“几面之缘罢了。”
孟容璎面不改色,“不及我和公主你的缘分深厚。”
“若公主自幼长于上京,想来我和公主也会成为无话不说的知交。”
步履款款,将原本不甚远的路途拉得分外漫长。
阮瑟放缓步伐,哂笑一声,“三年前相遇,我与夫人年方正好,仍未成为密友。”
“即便自幼相识,又能如何?”
许多事仍旧会行在应有的天命途上,她和孟容璎亦是如此。
“况且……”阮瑟侧身站定,摆手挥退一众丫鬟,语笑嫣然,“以夫人的心性,又怎能容许有旁人同你容貌相仿。”
“还是一介州牧之女。”
若她再早一两年来到上京,面对与她容貌有九分相似的孟容璎,想来也会惊慌失措,百般胡思。
见她主动提及此事,孟容璎心下轻笑,面露诧异,“世上相仿之人寥寥,这是我与公主的缘分。”
“更何况雍王殿下爱重公主。若是早识,不过是早成姻缘。”
“即便当年殿下与我议亲,他也从未这般轻言温语过。”
旧事重提啊。
她还以为孟容璎会有新的手段。
而今看来不过如此。
阮瑟临近两步,煞有其事地点头,“的确。王爷是同本宫说过,即便当年惠妃娘娘要他与孟家结姻,他也从未回过夫人一封信。”
“反而是宋国公,对夫人一往情深,得偿所愿。”
“我与知佑夫妻情薄,还是有缘无份。”
提起已故的宋国公,孟容璎的眉眼疏淡,意兴阑珊。
仿若宋知佑与她只是萍水相逢,而非曾同床共枕的夫妻。
临近九曲回廊,阮瑟揣摩着孟容璎身上的蹊跷,迫近一问,“夫妻情分,若宋国公在天有灵,或也希望夫人平安顺遂。”
“他得知夫人有知己相伴,亦会为夫人所喜。”
模棱两可的话,骤然惊得孟容璎眉目疏离不再、面色生变。
察觉自己反应太过明显,她阖眸,平复心境,“公主平日里很是关心本夫人。”
“竟还知晓本夫人闺中密友甚多。”
被刻意咬重的“闺中密友”四字,彻底抛却她话中的歧义。
阮瑟不气不恼,未着声色地拉近与孟容璎之间的距离,“上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事罢了。”
“本就是夫人的身外事,若不是与本宫相干,本宫也不想劳心耗神地关心夫人。”
临面相对,不过咫尺间的距离,她更能看清孟容璎的细微神色。
她轻轻启唇,宣之于口的却是有逾千钧的质问,“婉颐大婚时,本宫尚未想明白个中蹊跷。”
“楚家状告本宫通敌叛国一事后,本宫忽的清楚了。”
微微倾身,阮瑟靠近孟容璎耳畔,目光扫过她颈间艳烈不减的曼珠沙华,音声愈发轻浅,“李公公既三番四次地为夫人做事,若无宫中人的庇佑,何会如此?”
“日前一桩诬告罢了,公主竟还如此多思,不肯放下。”
孟容璎后退一步,“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即便出身孟家,我也不敢劳驾他。”
“况且三年前的事……”她笑得眉弯温柔,说出口的却是堪比寒冬般凛冽的字句,“我与公主无冤无仇,何苦算计公主。”
“若当初是雍王殿下差使李公公做下此事,公主又该如何呢?”
全然将自己剖作局外人,孟容璎饶有意趣地看向阮瑟,似在等待着一折好戏。
“不如何。”
没有半点被激怒的迹象,阮瑟抬手,漫不经心地替孟容璎正好步摇,“本宫总不好再悔婚一次,平白遂了旁人所愿。”
葱白指尖划过熠熠生辉的流苏,她暖眼流视,扫向身前人,“只是本宫很好奇,若淑妃娘娘知晓夫人惯会祸水东引,夫人在宫中的处境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