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
纤手下移,阮瑟轻轻攥住孟容璎的手腕,莞尔道:“皇上知晓李公公还忠于淑妃娘娘,甚至愿意为夫人做事,又当如何?”
帝王多疑,对身边亲信尤是如此。
更何况李辛跟随在皇帝身边多年,清楚当年在赵修衍重伤昏迷后,沈太后移花接木,暗中将军功累算到赵修翊身上一事。
林林总总,秘辛更是不可轻量。
他若侍有二心,勾连前朝后宫,皇帝定不会轻饶于他。
连带着淑妃和孟家都逃不过问罪。
“夫人做下的事,若是牵连到孟家……”
“阮瑟。”
孟容璎沉声打断阮瑟未尽的话,厉色急言,“西陈公主妄议大胤朝政,亦是重罪。”
“但不及通敌叛国一罪严重,不是吗?”
看破不说破,阮瑟眸中笑意轻浅,手下却蓦然收紧力道,“孟容璎,本宫容你两次放肆,已是仁至义尽。”
“想来夫人并不想教人知晓,这株曼珠沙华的由来,不是吗?”
明是轻言轻语,可裹挟在其中的威胁却随着西风,寸寸拂过她耳畔。
字字清晰,句句明朗,更令她通体生寒。
孟容璎倏然绷紧身子,敛尽所有笑意,目色不善地对阮瑟平视,“几日不见,公主当真令本夫人刮目相看。”
“不过一朵再寻常不过的曼珠沙华,也能引起公主这么多疑心。”
“那可能是本宫多疑。”
阮瑟满不在意地应话,拨回她所有的试探。
放开孟容璎的手,阮瑟似是将将想起孟容璎是谢家的贵客,略尽待客之道地招待她,“午膳后,夫人若是身子不适,可先去厢房小憩。”
“待午后本宫再和夫人叙旧,也不迟。”
“不劳公主挂念。”
看着这副再熟悉不过的容颜,长袖遮掩下,孟容璎悄然攥紧双手,“我身子无恙,自是安康。”
“谢夫人和长公主还在湖心亭等着,公主与我还是早些过去,切莫再耽搁。”
阮瑟一笑,甚是从善如流地颔首,全作回应。
不再多加试探,她踏上九曲回廊,与孟容璎一前一后地走进湖心亭。
“可算来了。”谢夫人闻声回身,笑着朝阮瑟招手,“娘还以为你和王爷有事耽搁了。”
“没有,路上顺遂。”
阮瑟亲昵上前,很是娴熟地挽上谢夫人的手,“方才我与宋国公夫人巧遇,闲聊过片刻而已。”
“王爷和卫叔叔已经去了前院,或是午膳时才过来。”
“卫侯对谢家有恩,于情于理你父亲也应好生招待。”
“方才娘还在和长公主商议,卫侯既已将你嫁妆送到雍王府,大婚一事……”谢夫人轻拍着阮瑟的玉手,欲言又止地问道。
阮瑟既是谢家女,待她出嫁时,谢家自是要备下丰厚嫁妆,为她傍身。
只是西陈在前,她和雍王的婚事乃是国事,容不得谢家有所置喙。
宫中久无音讯,便连长公主都未听闻到半点风声。
许是有三年前悔婚一事在前,谢夫人近日总觉惴惴不安,似有什么变故在即。
“宫中自有决断。”
外人在侧,阮瑟不好说得太过明显轻易,只隐晦地转述着赵修衍的意思,“等定下良辰吉日,王爷会先行知会谢家的。”
“若是成行,大婚时小舅舅和卫叔叔还会再来上京。”
“那就好。”长公主微松一口气,笑着抿茶,“大婚是你和修衍的私事,你们有所商定是最好。”
“千万不要被朝上的勾心斗角错了正事。”
“有姑姑提醒,不会如此的。”
侧眸,阮瑟用余光打量着孟容璎微变的神色,心下惊诧尽数褪去,唯余喟叹。
她原以为,孟容璎最看重的不过是她自己的荣华身份,是困囿在四方后宅的汲汲营营。
不曾想,她所求所谋的,远比她想的要远大恢弘。
孟家啊……
不怪楚家处心积虑地想借她通敌叛国一事,让谢家也牵涉到这潭泥沼当中。
而今再看,她与楚家皆是木桥,谢家才是屹立在宽河旁侧的彼岸。
终归还是她小看孟容璎了。
阮瑟懒懒收回目光,并未对上孟容璎将将望来的探究与犹疑。
一刻钟后,前院差人来请,阮瑟复又起身,陪着谢夫人和长公主去往待客设宴的庭院。
孟容璎仍坐于亭内,半步未动。
轻纱随风起落,偶时与她的衣袂缠绵,转瞬即分。
目光定定望向阮瑟离去的方向,她暗自攥紧丝帕,所思所念皆是黯暗。
“孟姐姐,你的脸色……有些难看。”
“是不是近日没有休息好?”
直至眼前光暗重叠摇晃,柔宁郡主的声音传入耳畔,孟容璎堪堪回神,打住所有晦暗神思。
望着眼前满怀担忧的柔宁,她阖眸,竭力按捺住所有不耐烦,平静着音声,“我无事,午膳后小睡片刻就好。”
“孟姐姐,阮瑟方才是不是给你难堪了?”
一边扶着孟容璎起身,柔宁动作分外小心,生怕会让孟容璎更难受,“早知如此,方才你去散步时,我应当和你一同去的。”
不然阮瑟也不会这么嚣张,狐假虎威。
只凭仗表哥和大伯母的庇护,就百般针对她和孟容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