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窗外的夜色浓沉,他轻笑,“即便今夜本王就带你离京,明日朝上也不敢有人多言。”
“不要。”
阮瑟不作思索地直言相拒。
没好气地瞪了对面人一眼,她作势起身,“谁要和你夜奔了。”
“明日午后离府。”
“娘还说要赶工做一身轻便的骑装,我一早还要过去。”
几乎不作他想,阮瑟便知只要她敢点头,赵修衍或真能将这心血来潮的笑闹之言付诸行动。、
不知夜奔何处,但定是中秋前夕再回京。
一如当年的除夕。
中秋过后不久便是秋狩,个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若再不量身做衣,许久当真来不及了。
她哪里还有闲时同赵修衍胡闹。
“不用教娘多费心了。”
赵修衍同是起身,眼疾手快地握住阮瑟的手腕,从后拥住她,“我早已吩咐过宫中。”
“这两日或就能送到府中。你且试试合不合身。”
他是向丹霞问的她的衣尺。
若稍为不合身,宫中也能及时着人裁好。
交由宫中着手,无形中也能省去她许多麻烦。
正如此时。
闻言,阮瑟仰首侧眸,借由余光看向他温存眉目,“你何时吩咐的?”
推算着时日,他或是早已有所准备。
不知缘何,乍然听闻这个消息,她的心中确实浮现出些许欢悦。
但随之裹席而来的便是心惊与心虚。
他向来敏锐又周全,待她更是珍重慎重、事无巨细。
他既能不动声色地为她筹谋,那南秦之事……
越是深想,阮瑟便越觉心惊。
似有什么在隐隐失控。
心下盘乱如麻,她面上仍旧不显,莞尔欢悦,“明早娘肯定又要打趣我了。”
“你我情好。这种小事娘不会在意的。”
赵修衍垂首,在她唇畔落下浅吻,颠倒着应声解惑,“在怀州,七夕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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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过谢夫人和长公主的打趣,午后小憩方过,赵修衍便如约而至,离宫接她回府。
挥别谢家人后,阮瑟放下侧帘,没好气地在赵修衍腰侧掐了一下,“幸好今日就娘和姑姑在,不然你就一个人回府吧。”
一如她所料,在谢夫人和长公主得知赵修衍早已为她备好一切时,萦绕在她耳畔的便只剩下长辈的欣慰和打趣。
长公主尤甚热心。
虽不催促大婚一事,但也甚是欣悦。其中亦不忘打趣着赵修衍,说他终于通了灵窍,知晓事事为她考量筹谋云云。
林林总总不下十余句。
长公主明明都是在戏谑赵修衍,可他不在,便只能教她受下。
甫一念及方才那教人面红耳赤、又不得不应的欣慰与打趣,阮瑟就又没好气地瞪向身侧人,轻轻哼了一声,
“再有下次,你就自己去知会娘和姑姑。”
他明就是故意的。
昨日他忽的梦见祁绍抢婚,又“艳羡”谢家和小舅舅曾经动过想让她嫁给祁绍的念头,得了长辈应允。
今日便让谢夫人和长公主知晓骑装一事,知晓他们二人情好无间。
偏生长公主在侧,谢夫人不好多言,更不能表露出半点要再次悔婚的意思,多数时候只能应下。
这等深重关切,她暂时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好。”赵修衍失笑,半揽着她肩膀赔罪,“下不为例。”
“待回府后,本王再好生向公主赔礼道罪,如何?”
“那就端看王爷诚意。”
阮瑟侧目,兀自捧起几案上的周易醒神,应声时都懒得再贪看他一眼。
扫过一眼书页上的卦象,赵修衍暗自松气。
替她披上环帔后,他便半倚着车壁,随手翻阅着自雍州和南秦而来的笺信,偶时再掀起眼帘看向阮瑟,目光温存。
临面的侧脸被西风卷起一角,天光乍入车内,临照向他手中的笺纸。
半明半昧之中,那纸上的褶痕便愈渐明显。
谢家与雍王府相距并不远,一刻钟后,马车便缓缓驶停在高门前,车外同时传来陈安的回禀声,“王爷,李公公不久前刚到府上,还在花厅等您。”
李辛竟也在府上?
乍然听闻到李辛的名讳,阮瑟翻阅周易的动作一顿。
扬眉,她挑帘看向车外。
石阶高立,加之层叠花木遮挡,她看不清花厅内是何景况,却能清楚看到府门外立着一众宫中,宫女太监皆有。
甚至还有宫中六司的人。
似有所觉,阮瑟侧目看向赵修衍,“这是……”
若只是把骑装送到府上,应当不必这么声势浩大。
不知情的或还以为皇上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差人小心护送到雍王府,以示皇恩。
“进府就知道了。”
赵修衍故意打着哑谜,牵着阮瑟的柔荑踏下马车,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回府。
甫一瞧见赵修衍和阮瑟进府,李辛赶忙放下手中茶,迎身上前,“王爷前段时日吩咐下的裙裳,六司已经赶制好了。”
“王爷且先看看,若还有吩咐,奴才这就知会她们。”
一边回禀着,李辛一边挥手,示意宫人将裙裳头面都呈上来,好方便赵修衍和阮瑟过目。
十数位宫人站作一排,托举着的漆盘中盛着各式各样的衣裳头面,简朴精细有之、华贵秾丽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