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颇好地尝着时鲜的瓜果,她不忘犒劳赵修衍,“还如方才一样,你只配合我就好。”
虽然戏台上已经换了人,这折戏亦与她无关,但偶时也需她再添一点柴木,好教这把火更为明烈激荡。
她并不担心孟容璎会如何,只是……
探手与赵修衍十指相扣,阮瑟凝眸看向他,细语柔声,“赵修衍,今晚能不能不要再松开我?”
她本就婉转的音声愈发柔软,又有意被压低放轻,便更似一尾鸿羽,缓缓飞舞转落,投身湖泊,在赵修衍心上眸底漾起更多涟漪。
即便是在三年前,在尚且情好之际,他也鲜少会听到她这般软语轻言,状似相依无间。
不作任何犹豫,赵修衍回握住她的柔荑,珍而重之地应好:“我一定不会再松开你。”
若得天意眷顾、得她恩许,他不想放开的又岂止这一夜。
阮瑟展颜而笑,明媚灿然,落在孟容璎眼中却格外刺目。
也教她本就不安的心思愈发沉重。
孟国公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阮瑟,转而又落回到她身上,面色不霁,压低声音呵斥道:“你究竟让阮瑟抓住了什么把柄?”
话落,他有意无意地看向龙椅之上的男人。
“不可能。”孟容璎会意,却矢口否认,“她在宫中无人,我又向来谨慎。”
李辛前几日莽撞失手,惹了赵修衍不快,被鞭笞了二十鞭,更不会向阮瑟透露内情。
想到阮瑟曾说的知己相伴,她眉心不由一跳,顿时心乱如麻,“只是幌子。”
“他弟弟也已……”
“不可能还有人知晓。”
“当年宋知佑阵前大意,本就是意外,他亲友甚少,又有什么冤屈要伸?”
甚至直指她身。
甫一想到那禁军回禀时,还特意转述一句,敲响登闻鼓的男子想见她一面,孟容璎心下一紧,隐隐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又被她不留情面的打消。
孟国公斜眼睨向有失分寸的女儿,提醒道:“你的荣辱事关容璋,事关孟家,不得大意。”
“她既无证据,你又何必心慌?”
“女儿知道。”
掩下心口的不适与涩然,孟容璎低低应声。
宫门距太极宫不远不近,穿绕过小半个御花园后,禁军才将人带到太极宫。
即便得见天颜,男子拜行大礼时也不见丝毫局促,反而神智清明,口齿伶俐地交代前因后果,“草民宋临观,是宋国公的远方堂弟,长居柳山关,今日贸然敲响登闻鼓,是想叩请皇上开恩,为兄长平冤。”
“宋国公故去多年,为何今日才上京伸冤?”
“回皇上,前段时日草民要随夫人迁去江南,收整行囊时意外发现二堂兄留下的旧信,方觉堂兄蒙冤许多,这才冒死觐见,恳请皇上为表兄做主。”
“宋国公当年战死沙场,朕深觉惋惜。边关重地,你要状诉何人?”
赵修翊翻看着当年旧信,颇含威压地看向宋临观,“朝臣若触犯律法,朕不会轻饶。”
宋临观跪地叩首,“草民所要状告之人,是孟国公。”
“孟国公包庇其女,为让夫人另嫁他人,指使边关的秦将军对兄长痛下杀手,致兄长战死、二堂兄疯癫,放火烧了宋国公府。”
越是说到话末,他眼中的悲愤越显,抬头看向孟国公与孟容璎时,目光中更似淬过剧毒,恨不能亲手为宋知佑报雠雪恨。
“孟国公为了斩草除根,差人救火时对二堂兄不闻不问,直至他气绝而亡。”
“一派胡言!”
孟国公沉着怒气,厉声反驳道:“知佑乃是我孟家女婿,本侯始终将他当作半个儿子,又怎么会命人害他?”
“容璎与知佑是新婚,何谈另嫁他人。”
没有理会孟国公的怒斥,宋临观依旧沉着冷静,将信交递给李辛,“这是草民二堂兄的亲笔信,还望皇上过目。”
那封信的字迹略显潦草,却依旧遒劲有力,笔锋千钧。
赵修翊知道宋知佑有个弟弟,亦参加过科举,登第入仕,只可惜在宋知佑战死后不久,他便入了疯魔,不得已辞官退朝。
而今宫中还留有他呈到御前的奏折。
赵修衍乜斜李辛一眼,后者霎时会意,离殿去寻奏折。
见状,阮瑟暗中拽动赵修衍的衣袖,不动声色地看向太极宫外,意思不言而喻。
待陈安也离开后,阮瑟浅斟一杯茶水,低低地同赵修衍道:“韬光养晦,宋临观的确将这四个字做到了极致。”
不论是这份忍耐还是魄力,都足以彰显他的决心。
为宋知佑二人平冤的决心。
哪怕他知道,这是一场有去无归的赌局。
而天命未必偏爱于他。
捻弄着手中的菩提串珠,赵修衍颇含审视地扫了阶下一眼,同是低声问道:“你许诺了什么?”
“时机。”
阮瑟侧眸,对上身侧人讳莫如深的视线,“一个他求而不得的时机。”
即便他们都知道,宋知佑的战死是意外。
可孟国公当年想在暗中动手亦是真相,只不过筹谋未成,局中人便已身殒黄沙。
个中时日间差,利用好未尝不是一柄利器。
这些可远比阮吴氏污蔑她娘亲是西陈暗探、蛰伏父亲身边只为窃听秘事要可靠、切实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