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崔婉颐如何,到底与她无关。
舍却过往恩情,仁至义尽之后连一句寒暄都欠奉。
半步靠近赵修衍,阮瑟挽上他的手臂,桃花眸中波澜不生,淡淡道:“一诺千金,婉颐公主还是慎言。”
不久前,崔婉颐还亲自将她送到南秦、任由刘芝晗等人摆布。
这句护她,而今再听更像是嘲讽。
潦草一句提醒后,阮瑟并未再多言。
似是没有看到崔婉颐一瞬怔然的目光,更没有当即请她过来,一叙旧情。
两相对立,只有缄默与难堪暗涌其中,旁无他物。
揽在她腰间的力道微微收紧,是宽抚更是携扶。阮瑟侧目看向赵修衍,摇摇头,“西陈将士在后,一直相持着也不是上策。”
西陈军营安落得临近桓阳,虽与别院南辕北辙,但毕竟近于怀州。
始终对峙下去,对她、对赵修衍都没有裨益。
更何况……
阮瑟轻眸扫向崔婉颐,“他们是在延宕时机。”
教崔婉颐同她周旋,千方百计地说服她折回西陈。
下一手或就是过河拆桥。
“无妨。”
“今日西陈军中尚有大事。”
西陈皇帝既是御驾亲征,断然不会置南秦于不顾。
至于崔婉颐……
赵修衍垂首,轻轻抚弄着怀中人的青丝,“你若还有话同她说,本王就请她过来。”
“没有。”
“请她回去吧。”
阮瑟未曾遮掩话音,分外清楚的字音随着阵阵西风吹入崔婉颐耳中。
眼中的期冀蓦地被怔然所取代,崔婉颐不敢回身望向自己皇兄的面色,只得再挣扎道:“瑟瑟,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不应该听信南秦人的谗言,让你代我作了交易。”
“在离开别院后,我才知道她们骗了我。”
隔着重重人影,崔婉颐凝眉,想要靠近阮瑟却又忌惮刀光剑影,只能言简意赅地道明原委,妄图换得阮瑟松口,“景瑞只是受了轻伤,没有被南秦俘走。”
南秦带走的是楚景瑞的近侍,发觉后索性将错就错,仿着楚景瑞的笔迹写信,教她方寸大乱。
继而做下这等不可饶恕的业障。
那日离开别院后,刘芝晗也根本没想送她去桓阳城。
而是想把她送到南秦军中,受尽□□。
若不是她巧身脱逃,又恰好遇见卫家人,如今或早已身陷囹圄,求死不得。
“瑟瑟……”
“雍王殿下待你不诚,你随他回到上京。若日后再遇到宋……”
千将万军在列,她说得十分隐晦又点到为止。
恨不能让阮瑟立时清醒,随她离开。
“瑟瑟,情爱是最难以倚靠的,远不及亲缘重要。”
“我们相识多年,我不想看着你再入囚笼,成为他人手中雀鸟。”
崔婉颐音声哽咽,“等回到皇都……”
“一定要是皇都吗?”
听着崔婉颐终于勘破个中曲折的言辞,阮瑟莞尔,笑意却薄凉,“婉颐公主随我回上京,一样可以弥补我,不是吗?”
低声知会赵修衍一声,阮瑟松手,从容迈步上前。
穿行过战列齐整严密的军阵,她缓缓站定在崔婉颐面前,两相对立之中,盈满龃龉疏离。
“执意要带我回西陈,你和楚大人之间怎么办?”
“他既无事,你们又并未和离,回到西陈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没有躲开崔婉颐,阮瑟任由她挽着自己的手臂,“若要离开,也应当是婉颐公主随我与王爷回上京城才是。”
一声又一声的婉颐公主,生生隔开她们之间的距离。
由罅隙递嬗成天堑,遮云蔽目,难望难及。
在下定决心要救楚景瑞时,崔婉颐想过他和阮瑟会就此分道扬镳,可景况亲临时,她心里又万分难受。
半掺着愧疚亏欠,似要将她淹没其中。
“瑟瑟,是我对你不起。”
“我和楚景瑞……”停顿一瞬,崔婉颐仍旧有些犹疑,“待怀州安稳后,我会去寻他,后事再议。”
原来这就是她所说的情爱虚妄不可信。
阮瑟忍不住笑出声。
不作犹豫地推开崔婉颐的手,她径自望向西陈皇帝,掷地有声地道:“皇上曾说,只要我愿意回到东胤,此后便放我离开宫阙帝京。”
“我已如皇上所愿。”
“君无戏言。”
揭开过往种种隐秘,她的目色沉着而坦然。
西陈千计将士在前,他既是西陈皇帝,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军心。
而今正是一鼓作气攻下雁阳之时,他绝无可能在此时言而无信,动摇将士战意。
“近朱者赤。”
转念意会,西陈皇帝倏尔笑道:“瑟瑟,你果然随雍王殿下学会不少。”
只可惜她终究不是西陈人。
即便为他所用,也只是一时,终不得长久,亦不得安稳。
若当初要她窥听东胤秘辛,她或是会回言拒绝。
“只是你两度悔婚。”
“瑟瑟,有些事终不能重归旧好。”
似是下着最后通牒,西陈皇帝打马再度上前三两步,居高临下地望向阮瑟,“虞家还在等你回去。”
“本王和瑟瑟之间,不必皇上多加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