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此时。
像是五感迟钝,周遭万籁沉寂。
阮瑟所能听到的是赵修衍时常一句并不重要的询问,更能察觉到他指尖的轻微试探,并不急切,甚至称得上是温和。
“是有些。”
“见你能来,我心甚悦。”
垂首瞧见阮瑟愈发紧咬唇畔,赵修衍食指挑开她唇齿,横陈在她唇边,又往前递送一下,“别咬自己。”
“今日不合时宜,不会在这里。”
他的确是醉意难消,但还能想起来宫中的规矩。
无论是正妃、侧妃亦或者是侍妾,宫中都有嬷嬷检查落红。
他不能为了一时尽兴,日后让阮瑟落入众口铄金的难堪境地。
再者这里是燕欢楼,于他于她都不是最为合适的地方。
阮瑟微不可见地点头,“嗯。”
意识紊绪,赵修衍说完一句后,她都要延迟须臾才会给出回应。
得到他的保证,阮瑟缓缓放松,一手扶在他肩头,任由迷离侵袭,相隔无间的情切。
雪原长涉茫茫,她也走得很慢。
临近春芽将绽、雪色消褪的地缘,她并未仰见春色,而是被明亮天光洒照满身,温热熨人。
诸般心绪眩惑,许久后才陡然归位,神魂俱颤。
阮瑟眨眨眼,想要半坐起身时又被赵修衍抱在怀里。
偶尔回荡着烛火轻微摇曳声的内室,沉沉响起赵修衍低缓温柔的说话声,迷糊之中半掺着餍足,“陈安去着人备水了。”
被看穿心思,阮瑟颇有些羞颜,埋进他怀中,“王爷什么时候吩咐的。”
“方才你失神时。”
似是酒意、药劲和倦意一同袭来,赵修衍半阖着眼,侧身揽住她,“湢浴里一应俱全。这里没有备女子的衣服,里面还有几件崭新的干净中衣,委屈你今晚先将就穿着。”
阮瑟点头。
没过多久,她便察觉到身侧人已经入睡。
这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赵修衍长相清俊,眉骨明显,阖眸熟睡时偏于沉稳儒雅,教人感觉并不难接近。
与他清醒时,周身裹挟着的威仪全然不同。
更不似方才意乱心沉的他。
明是酝酿着将倾风月,他偏还是悠然温和地待她,聊以慰藉。
阮瑟抚过他眉目,指尖轻柔,生怕会惊醒他。
唇畔衔着浅笑,她微微抬身,很是小心地在赵修衍眉下印上一吻,稍触即逝,恐惊天人。
不消片刻,她就听到外间传来的声响,是陈安着丫鬟送了热水进来。
轻手轻脚地挣开赵修衍的怀抱,阮瑟披着中衣下地。
中衣系带被扯坏,绳结可怜地坠挂在一侧,没有任何绑衣固定的作用。
无奈之下,她只能一手按着衣襟交错的位置,缓慢且小心地迈步绕过屏风,去往另一侧的湢浴。
毕竟不是在雍王府,湢浴比不上玉芙苑侧厢,但胜在一应俱全,并不显逼仄。
坐在浴床上,阮瑟长舒一口气,被温暖包围的感觉格外令人贪恋。
简单拭过长发,复又用皂角洗去身上的黏腻,彻底擦干水汽后她这才起身,披上赵修衍曾备在湢浴里的中衣离开侧浴。
赵修衍身形颀长,站在一众人里十分好认。
与他同站一处时,阮瑟只到他肩膀处;此时穿上他的中衣,阮瑟有种幼时好奇偷穿母亲靓丽衣裙的错觉。
袖子宽长、下裤同是如此。
每迈一步都像是在清扫地面。
也走得很难受。
她只得停步卷好裤脚,捋起长袖,收拾得整齐后才回了内室,上榻休息。
“瑟瑟……”
甫一上榻,还不等阮瑟躺好,赵修衍便侧翻身抱住了她,交颈而卧。
似有所感地轻唤。
像极了他昏迷那日,迷梦中仍声声切切地念着她名姓。
阮瑟稍稍动着身子,熟稔地在他怀中寻了处舒服的位置,“嗯,我在。”
得到回应,环在她腰间的手又收紧几分,松弛有度。
又如梦呓般,他像是全然不清醒,有一搭没一搭地出声,没有任何意图和关联地胡言乱语。
“没有旁人。”
“从来都只你一人。”
类似的话那日在马车上他就说过一遍。
只不过彼时清醒,此时是半昏迷。
梦里都不忘同她解释。
原本扎根在心里的软刺陡然被人拔去,阮瑟覆上赵修衍的手背,眸光温情,“嗯,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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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那场大雪过后,上京城日日明媚,天光大好,教人行走在外时勉强还能感受到几分暖意。
阮瑟醒来时,内室烛盏多数已经燃尽,寥寥日光透过窗棂投洒进来,落影床畔,照得红帐上的金线绣纹愈发流光精致。
些微的有些晃眼。
看这天色,应当也是在巳时了。
往日在府中,赵修衍卯时过半就会离府,她最迟也没睡到过巳时。
今日她醒得迟,身侧的男人仍旧在熟睡。
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阮瑟摸了摸自己额头,又覆上赵修衍额间,确认他不是发烧或风寒后就放心下来。
小心地挣脱赵修衍的怀抱,踩着床尾下榻,她立在床前瞧了半天才拾起勉强还能穿上的裳裙,披上冬氅,简单地收整了一地的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