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异议?”
赵修衍合上窗棂,回身睨向高瑞,眼神清醒而凉薄,不怒自威,哪里还有半点方才面对阮瑟时的好声好气。
他一手摩挲转动着扳指,漫不经心地道:“她既是本王看上的人,太后那边也不敢为难她。”
“那些秀女还是送入宫吧。”
“可是临川行宫那边……”高瑞想起阮瑟的容貌,欲言又止,竭力想让自家主子清醒些。
想起那日无意间的惊鸿一瞥,即便是见惯了美人的高瑞也不得不承认,阮瑟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容色,一身气质更是清丽秀雅。
但恰是这副容貌,与那人至少也有九成相似。
即便这份相似已经是曾经。
“呵……”
“本王都不担心,你怕什么。”
不欲与高瑞多说,赵修衍摆摆手,示意他退下,临了又突然吩咐道:“差人去趟姑母府邸,把事情都告诉谢嘉景,他知道该怎么做。”
还没迎进门,便已经要开始给小姑娘铺路了。
高瑞一怔,知他心意已决,拱手应声后便退下去着手安排此事。
书房内,借着明亮烛火,赵修衍抽出被压在厚重宣纸下的一封信,其上赫然便是阮瑟的名字。
“容貌相似……”
“只是不知你是否真的与她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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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阮瑟一边撑伞一边抱着赵修衍送她的那幅题字,半点不肯沾雪,生怕雪水会洇湿墨迹。
直至进了回雁苑,等到双手回温后她才小心展开题字。
落在宣纸上的字迹遒劲,如他这人一样英气秀朗,笔锋连绵,仿若一气呵成。阮瑟父母尚且在世时,她也习过多年的书法,细读过不少古书。
因而她不费多少心思便参悟到雍王送她这幅题字的意思。
“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这是想让她顺其自然留在京中,应下他先前的条件。
阮瑟一指轻拂过那墨迹,阖眼时仿佛还能回想起男人站在青案后,长身玉立,执笔落字的模样,足以颠倒心神。
他亲口所言的条件本就让她有些意动,更遑论她尚且还有转圜余地。
尤其在当下,她只是一介身无所依的孤女。
是走是留,于她而言都是孤注一掷。若能得到雍王的庇护,她的日子确实会好过许多。
自她幼时启蒙,母亲便教过她许多道理,其中几句阮瑟铭记至今,甚至奉为圭臬。
人无法自保时,审时度势、顺应而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虽是下下策,但至少能保有一线生机。
况且她并不是清心寡欲到别无所求的人。
她有所求,且还不止一个。
思及此,阮瑟抬手抚上搁置在琴架上的古琴,弦音不如下午时分的悲凉凄怆,低和如诉,一如当年母亲临终时对她的叮咛。
若是有雍王相助,想来她会更快地寻到这架古琴的出处,完成母亲遗愿。
丹霞听闻卧房内琴音已停,这才大着胆子、推门将晚膳送了进来,“小姐,您该用晚膳了。”
“奴婢来替您收起古琴。”
自傍晚时阮瑟吩咐她收拾细软后,丹霞一直在清点她们进京时随身携带的物什。
虽然不多,但也不乏贵重物件。
她拿着清单核对好久才敢说一句确认无虞。
此时见阮瑟对着古琴失神,丹霞以为她是不舍,这才有此一言。
“不用。”
“其他东西也不用再收拾了。”
“我们会在雍王府久住一段时日。”
阮瑟净手后就径自坐在食案前用着晚膳。
或是今日她去过一趟雍王书房,亦或者是厨房得了雍王的吩咐,今日的晚膳较之前更为精致丰富。除却江南惯有的乳酥糖粥,还另有两三份上京的小菜。
动筷夹了一点,入口是全然不同于江南的风味,也是她此前从未尝过的菜肴。
每一筷都显露着奢侈与尊贵。
无怪乎那么多人都想在雍王面前露个脸,无怪乎柳州牧不顾自己亲儿的摔砸疯闹也不敢阻拦雍王带她离开。
上京确实是个好地方。
阮瑟轻笑一声,悠闲又全无负担地品着晚膳。
她在这厢尝得心无忧愁,在一旁此后的丹霞却觉得头顶乌云密布,就连寒冬腊月里的刀风都不及此刻刺骨,教人胆战心惊,又遍体生寒。
许久之后,直至阮瑟停箸,丹霞才畏畏缩缩地开口,“小姐,您为什么要在雍王府久住……”
“难不成是雍王胁迫您……”
做妾两个字在丹霞唇边辗转,却说不出口。
她清楚自家小姐的性子,宁死不屈,更不愿奴颜婢膝地讨好权贵。
当年阮州牧新丧刚过,夫人就想直接将小姐送去新上任的柳州牧府中。若不是小姐以毁容相迫,又以守孝的名义压住夫人,怕是早就被那些权贵戕害得不成模样。
哪里还熬得到十五岁。
她私心不想小姐离开上京、困苦漂泊,但也不想她任人欺凌地留在上京。
想到这几日偶尔听到的传闻,丹霞不由得更显急切,“奴婢这些时日还听人提到,那位素来喜欢去花街柳巷,秦楼楚馆。入夜后时常不在府中,属实风流。”
秦楼中不知有多少姑娘得了雍王青睐和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