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置否的是,即便从中他能预料到阮瑟会回绝正妃一事,但亲耳听到时,他心里仍旧浮现出不甚明晰的讶然和恼怒。
高瑞:“……”
合着他这个幕僚,还要尽心尽力帮他收得阮侧妃的欢心是吗。
几番欲骂又止,高瑞深吸几口凉气,压下清梦弥散的不满,“如果她不看重身外之物,你哪怕将坤宁宫送给 她,她都未必会要。”
“王爷,感情的事不能这么算。”
高瑞做他幕僚多年,深知当年争储时惠妃娘娘有多费尽心思。
往日一贯温婉的人忽然变了性子,明面上争夺先皇盛宠,背地里也在笼络朝臣,无所不用其极。
哪怕初衷是为了给赵修衍铺好青云路,但该利用之时,惠妃娘娘连他都没有放过。
一朝下风,功败垂成。
连带着赵修衍也愈发深沉、不动尘心又要去往燕欢楼。
深陷在自相矛盾的迷宫中而不自知。
“当年谢嘉景把云鸢赶至绝境,如今王爷你也瞧见了,如果能有一个人为她赎身、还她自由,云鸢绝对不会再多看谢大人一眼。”
都是自作自受。
一个拼了劲地折她傲骨,一个……谁也摸不清他想做什么。
稍不留神,当真是会殊途同归。
听谢嘉景抱怨高瑞就已经觉得头大了,他不想再多一个麻烦。
只能未雨绸缪地劝道:“你如果没打算真心对阮瑟,趁着你们还不相爱,就远离她,半年之后放她离开。”
“如果。”高瑞打着比方,“如果你想和阮瑟长相厮守,不管你之前打的什么主意,全部都放下,好好地、用心地对她。”
爱与不爱同样浓烈。
局中人不清,局外人也未必点得破。
偏生感情这事众人千面,他有心提点,又不能太过刻意和突然。
万一适得其反,赵修衍和阮瑟之间和他所想的并不一样,那他的多言便是雪上加霜。
赵修衍靠着太师椅,缄默看着高瑞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屈指叩击着沉香木的桌案。
声声不歇的沉闷身中,他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相爱、长相厮守……
他心下轻嗤,面色如常,“她想要的会是这些?”
虚无缥缈,甚至没有任何依托。
空中楼阁般不禁摧折、坍塌。
一定意义上,高瑞和谢嘉景称得上是同路人。
高瑞诸般防微杜渐的劝导都尽数哽在喉间,他呛声道:“总归都比你想的可靠。”
在边关运筹帷幄、一点即通的人,竟然参不破风月。
今天他点不通,再有十天、百天他都是这副不听劝的德行。
还不如让他自己去走,顺其自然。
高瑞放下一句“你自己去悟”,就径自打开书房门,回屋继续补觉,“反正到时候后悔的是你,我妻儿在怀,自然不愁。”
像是刻意一样,关门时高瑞故意放缓动作,任由冷风呼啸钻进书房,试图吹醒赵修衍。
幕僚走了,可他的话仍旧回荡在赵修衍耳畔。
和冬至宴那晚,谢嘉景同他说的话异曲同工。
四周仿佛都是高瑞踱步时碎碎絮絮的念叨,吵得人头疼。
字字不离疏远她、半年之后放她离开。
赵修衍扶额阖眼,不知是在同谁对话,“不可能……”
他不可能放阮瑟离开。
从息州至上京一路,月余有加,他都没想过要让阮瑟离开上京。
初时不会,如今更不会。
留下她的方法千万,阻拦她离开的藉口也诸多。
仔细念起来是他自己都觉得莫名、甚至有些许荒谬的想法。
不知缄默多久,暖盆中的银霜炭将熄,赵修衍才对空中不知名处吩咐道:“让那些人都退下,不必再到上京求见。”
暗卫瞬息出现,跪在桌前,“那王爷私产的事宜,是否还要交给阮侧妃?”
赵修衍点头,“孟家如何了?”
“宋国公夫人和孟四小姐回府后去了孟国公书房。”暗卫言简意赅地回禀, “孟国公还想让宋国公夫人履行当年婚约……嫁您。”
“四小姐大闹一场,宋国公夫人也拒绝了。”
“她也配?”
赵修衍讽笑道。
当年那既见不得光、又没换庚帖的婚约,孟家竟然还敢提。
来路不正的办法,他们倒是敢想第二次。
“看好孟家,他们若开始议亲就告知傅家。”
拿捏不准孟家议亲之人,暗卫垂首,“那宋国公夫人……”
赵修衍乜斜一眼,似是想到什么颇有意思的好事,唇角衔着凉薄的笑,“不必管她,你们也追不到她。”
孟容璎既能瞒过上京城中所有人,只身前往临川行宫小住一个月,又哪里会是暗卫不打草惊蛇、轻而易举就能追跟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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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霜风如刃,阮瑟愈发不喜出门。
除却偶尔见见如鸢,她鲜少去赴京中闺秀、夫人的筵席。
或是有缘,阮瑟仅出面去过的赏梅宴以及长公主外孙的洗三礼上,她都与谢嘉筠同坐一处,只是再没见过西陈公主。
闲暇之时在府中,除却抚琴填曲的悠闲,阮瑟险些要被林林总总的账本及清单弄得眼花缭乱。
终究是她低估了赵修衍私产的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