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在答道:“一周左右吧。”
“这么快?”
“嗯,还有工作。”
贺遥的眉毛往上抬了抬,安静半晌,问她:“你在英国哪儿工作?”
口吻有些别扭,隐隐能听出来他在极力装作自然。
祝在笑了一声,无情地拆穿他:“怎么,打听我行踪?”
“……那倒没有。”
贺遥咳了两嗓子:“就是我们的船偶尔也会路过英国周边的海域,说不定还能偶遇。”
“哦,这样啊。——可惜了,我满世界跑的,也就偶尔去一下英国。偶遇不了。”
“在大开曼岛都能偶遇,还有什么不能偶遇的。”
“你还真当这是个大概率事件?”
星子不知不觉挂上夜空,杜筠心叫贺初明拿出家里压箱底的照明蜡烛,点燃了放外边桌子上。
祝在就跟贺遥一起端菜,两人还跟小时候一样,分工明确。
杜筠心在炒最后一道菜,得闲了就探了个脑袋出来问她:“祝在,你爸呢,还没回来?”
“啊,可能还在学校忙吧。”
这是祝在猜测的,她也没微信找过他。
就算微信找他了,那也大概率石沉大海。
“那赶紧打个电话问问。”
不得已,在杜筠心的注视中,祝在拨通了祝正清的电话。
安明隧道出了一起追尾事故,涉事双方都是个暴脾气,吵得不可开交。
“我新买的车,你就给我撞个稀巴烂?果然他妈马路杀手女司机啊!”
“谁说女司机就是马路杀手了?能不能不要戴有色眼镜看人?我刚考驾驶证,你就自认倒霉吧,遇上个刚好是新手的女司机!”
祝正清忙了一天,本来就累,现在更是被前面两位吵得脑仁疼。
他问了一句出租车司机:“师傅,我看这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能绕路走吗?”
“后面也堵了,都没路了,除非你下车自己走。”
总归离家也只有一公里的路了,祝正清索性下车,提着文件包自己走回家。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祝正清还以为是自己学生找他有什么事。
毕竟平时接的电话绝大部分都是他们打来的,一般是问些实验方面的问题,每逢生日的时候便是一些生日祝福。
从兜里掏出手机,祝正清一看,竟是祝在的电话。
好多年都没接到过她打来的电话了。
祝正清有点恍惚,以为自己看岔了,推了推眼镜,没看错。
“喂?”
“你还在学校么?”
“在路上了。”
“还有多久?这儿快开饭了。”
祝正清下意识看了眼前方,拥挤的车群浩浩汤汤地淹没进路的尽头。
他不自觉加快脚下步子:“没多久,几分钟就到了。”
一公里,他年轻的时候,跑一公里也就五六分钟。
“那好,我们等你。”
“好。”
挂断电话,祝正清穿过层层车影,一路小跑着回家。
到安平巷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分钟后的事情了。
夏夜闷热,再加上刚才的运动量比平时大了不少,一时半会儿还有点吃不消,跑得脸红气促的,后背汗如雨下。
“老祝啊,这边!”
贺初明隔老远便一眼看到祝正清,忙招手示意他直接过来吃饭。贺遥顺势看过去,他眼睛尖,看到祝正清后背上的衣服深一块浅一块。
那边祝正清累得话都说不出,只朝他回摆了摆手,踩棉花般踏进了自家的大门。
贺初明疑惑地看着祝在:“怎么了这是,你爸不过来吃饭?”
“没有吧,刚才电话里还说得好好的啊。”
贺遥闻此,张了张嘴,转念一想,还是没有多说。
第31章
祝正清回家洗了把脸, 简单收拾了一下。临出门时思虑再三,还是把身上这件臭汗淋漓的短袖换了下来。
去贺家时,他一眼瞥到那堵围墙不知什么时候被修好了, 心底有些诧异, 绕过它走出大门。
贺家的小院子大概三十来平,挺宽敞的, 两方都安了篱笆种花, 一边还特意搞了个花爬的架子, 夏夜最适合在下面纳凉。
架子上面爬着丝瓜藤,瓜果长长的吊着, 洋溢着一种饱满的喜悦。往上是黑蓝色的天,一轮月从云层下冒出头来。
饭桌就搭在花爬架旁边,露天的, 四宫格火锅架在炉子上,旁边摆满了切好洗净的食材, 还有一盘下酒西瓜。
祝正清走过去看了一眼,是鸳鸯火锅, 他不大能吃辣,每次只把菜烫进番茄锅。秦宛就不一样, 无辣不欢, 每次都得把嘴巴一圈辣得红通通。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闲起来就爱恋旧。
祝正清一直觉得人生只有两个时间段, 从出生到成年,从成年到死去。
第一段岁月最是无忧, 没什么烦恼, 总是前进状态,好像一眼望不到尽头。第二段便有所不同, 好像整个人生都在下坡,一点一点往死亡的低谷走去。
对世界的认知越来越清晰后,便开始无限制地怀念过去,离终点越近,这种无限制便越发疯狂。
所以,祝正清很少让自己闲下来。
他不想放任自己疯起来。
“老祝啊,你怎么还换了身衣服,我们刚才都以为你不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