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夜色中,阿檀察觉到,扼她脖颈之人是个劲瘦有力的男人,她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先发制人:“谁?”
“警政司周钦之,你又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阿檀难以遏制地心跳加速。
周钦之?是他!这么晚了,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阿檀没机会细想原由,眼下的局面是要快些脱身,毕竟她是偷溜进来的,要是惊动了谢家人,她可就有口难言了。
阿檀心虚地支支吾吾:“那个……那什么……”
她索性心一横:“我……我是……我是你的老情人。”
“老情人?”周钦之戏谑轻嗤,神情却极凛冽,“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多出了个老情人。”
“我就是你老情人!”她糊弄着,大脑却在飞速思考脱身计策,可惜周钦之没给她机会,他单手扼紧阿檀的脖颈,另一只手竟然拿出了打火机。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将方块的西洋打火机在手中翻转一圈,拇指扣动金属盖,清脆的咔嚓声响,幽蓝色火苗从顶端冒出。
阿檀挣扎几下想逃跑,可惜力量悬殊,她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钦之点燃了蜡烛。
周钦之捏紧阿檀瘦弱的肩膀,手下稍微用力,便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他的霸道强韧的外力迫使下,阿檀也被迫转过身。
他狭眸微促,视线阴恻,将蜡烛举起来。
火光跳跃,映亮阿檀面容,看清的那一瞬间,周钦之喉结滚动,脸上的惊诧错愕也掩饰不住,这张脸,怎么与他早逝的未婚妻一模一样。
他不可置信地说出一个名字。
“秀茵?”
第十三章
趁周钦之失神,阿檀挣脱他的掌控。
她一把将蜡烛打翻在地,祠堂瞬间被暗潮湮没,黑暗中,阿檀也找准机会匆忙逃离。
祠堂门口的重物被她绊倒,响声震耳欲聋,她疼得闷哼一声,一瘸一拐夺门而出。
反应过来的周钦之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他跟到围墙边,眼睁睁看着这个面容身形酷肖秀茵的人往上一跃,手指攀住围墙顶端灵活翻过墙去。
刚才的动静惊动了谢家人,前厅四处都亮起来灯火,周钦之犹豫了一下,也翻墙过去。
他稳稳落地,双目环顾四周,然而街道四周却半个人影都没见着,他找了很久,可还是难觅踪迹。
那个像极了他死去未婚妻的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他午夜梦回间隐忍难耐的执念一般。
似真似假,说不明朗。
夜风凄凉,周钦之就站在路边,衣袂与碎发都被风吹得飞扬,似是自嘲地笑了笑。
看花眼了吗,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再度出现?
而不远处的拐角,阿檀背脊紧贴墙壁,她紧张得深深吸上一口气,狠狠闭眼又睁眼,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翌日一早,阿檀穿戴整齐,往脸上脖颈抹了些黑灰,又将头上那顶小盖帽正了正,冲着桌上那块破镜子笑笑,露出一颗俏皮虎牙。
今日五月初一,是阿檀与那位新任警长约定的日子,她哼着小曲摇着衣襟优哉游哉出了门。
刚走没几步,遇上出门的浸月。
“蒋姐姐!”
“阿檀,刚准备去找你呢,出门便碰上了。”
“这是咱俩有缘。”
“对,是有缘。”蒋浸月笑意温柔,尾音拖得老长。
两人才走没两步,文绣姨便火急火燎冲出来,她拉住阿檀和浸月,一人手里塞个食盒。
“我给你俩烙了饼,到地方就吃,早上不能饿肚子。”
阿檀笑眯眯收下了:“文绣姨最好了,烙的饼子也是全长沙城最香的饼子。”
文绣被夸得心花怒放,扑哧一声:“你这丫头就知道逗我开心。”
“我可不是逗文绣姨开心,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啊,嘴上抹了蜜。”文绣笑得合不拢嘴,“快些去,要不你俩都得迟了。”
她目送两人远去,转身进了家中,阿檀与浸月同路一段后街口分别,蒋浸月去往潮宗街而阿檀则来了红牌楼。
她先去找与外公关系亲近的后辈童叔友打听警察厅的一些情况,还顺带问了一嘴新任警长,童叔友说这人很不简单,念过军校,又海外留洋,父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说话之间,警员小李急匆匆跑进来:“新警长,到了到了!”
办案处的警员们一扫疲懒,他们昂首挺胸列队欢迎,看起来秩序井然。
郝警长站在队伍前排迎接,他提高嗓门发号施令:“立正!向周警长敬礼!”
警员们面容严肃,齐刷刷举起手来。
周钦之抬腿走进来,他一身笔挺的墨黑警服,帽檐压下他眸间的淡漠睥睨,铮亮黑色金属扣长靴踩地上,一步一步,脚步声如鼓点般沉闷而有力。
新旧警长的交接仪式开始,作为警察厅编外人员的阿檀粗布麻衣,和笔挺制服的警员们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因此她只能鬼鬼祟祟猫在后面百无聊赖。
交接完毕,周钦之在郝正直带领下认了一圈办案处警员后,注意力顺理成章落到阿檀的身上。
他还记得这小子,粗砺手指扬了扬,示意阿檀:“你,到前面来。”
阿檀忙越过人群到了周钦之跟前,她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因此一直低着头:“警长,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