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阿檀将赴日本,不如让她化了妆穿上秀茵的衣服去跟周钦之会一面,好歹先糊弄过去。
阿檀照做了,她去见了周钦之。
那是她几年来第一次穿女子衣裳,阿檀看着镜中的自己,漂亮洋裙精致礼帽,一切美好得不像话。
回忆此处,阿檀脸上浮出落寞,摇摇头又问寅时:“林秀茵如何了,她和周钦之成婚了吗?”
“没,”寅时停顿了片刻,“师姐你还不知道吧,林秀茵死了。”
第三章
阿檀手指一颤:“死了?”
“嗯。”寅时重重点头,“婚事刚定下没两天,林秀茵就死了。”
“怎会这样?”
“我也不知,只知林家说林秀茵染病,没多久就死了。”
阿檀记得赴日本前,林秀茵因为抗拒婚事被软禁在房中郁郁寡欢,恐怕染病而死是假,为心上人殉情是真。
虽然从前的娇小姐秀茵待她态度恶劣,但骤然听到她死亡的消息,阿檀也忍不住唏嘘。
……
湘雅医院坐落潮宗街,靠着楼旁小河,两人谈话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
医院建筑巍峨,前面是一条繁华街道,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时有车夫拉着黄包车在医院门口驻足等客。
阿檀脚步顿了下,让寅时门口等待,自己拿头上道巾裹上脸踏进医院大门。
依照寅时的指示,阿檀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儿时玩伴蒋浸月,她变化不大,容貌依旧秀美,脾性还是那般温柔,穿一身白色护士服,正弯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为病人清理伤口。
阿檀那双狡狯眸眼一转,坏主意来了,她倚靠门边等蒋浸月忙活完,突然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叫唤:“护士小姐,救我,我快死了……”
蒋浸月急得纱布棉签都来不及收拾,忙冲过来蹲在阿檀身边询问:“道长,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心口痛,护士小姐,”阿檀抓住蒋浸月的手摩挲着,“你摸摸,你摸摸。”
蒋浸月意识到自己被占了便宜,脸烫得跟火烧了一样,她赶紧挣扎,想挣开这不要脸的臭道士,谁知道越挣那道士抓得越紧了。
蒋浸月羞愤难当正欲叫人,突然,阿檀拉下裹脸的道巾冲着蒋浸月狡黠笑了笑。
看清她脸的瞬间,蒋浸月的脸色先是错愕,再然后转为惊喜,她也顾不得挣扎了,咽咽口水不敢相信地喊着:“阿檀?”
“阿檀,真的是你?”
“是我。”阿檀笑着支起身来,“蒋姐姐,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蒋浸月一拳锤阿檀心口上,她做愠怒状:“臭阿檀,好啊你,一回来就捉弄我。”
锤完,蒋浸月又忍不住眼眶湿润,扑过来抱住阿檀。
“阿檀,我好思念你。”
“蒋姐姐,我也日日想你们。”
蒋浸月长阿檀一岁,两人是邻居,更是自小同亲姐妹般。
阿檀幼时怕雷,长沙城每逢梅雨季,夜晚必惊雷连连,蒋浸月会打着把伞摸黑淌雨过来轻声哄着阿檀入睡;蒋浸月则从小容貌秀丽,常遭街上那些混头小子调戏,阿檀则像头凶狠的小恶狼般为蒋浸月出头。
久别重逢,两人紧紧相拥,好半天,蒋浸月才松开阿檀。
“这几年在日本过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饿肚子?”
“都没有,林家给我的银钱足够,我过得还算滋润。”
蒋浸月温柔地捏了捏阿檀的小脸,满眼都是心疼,“阿檀,你都瘦了。”
“是瘦了,主要是日本食物太寡淡,我吃不习惯,这几年做梦都想回来,想吃杨裕兴的面,想吃徐长兴的鸭,还有南门口的油炸臭豆腐,乾元宫的猪血蹄花,还有……”
蒋浸月忍不住噗嗤笑了,打趣她:“馋鬼,净想着吃,等过几天,我带你吃个够。”
阿檀拉着蒋浸月的衣袖轻车熟路地撒娇:“蒋姐姐对我最好了。”
蒋浸月伸出葱段般的手指,温柔拭去她鼻尖黑灰。
两人说话之际,有病人嚷嚷着“护士小姐”。
蒋浸月往声源处看了一眼,忙起身叮嘱,“阿檀,我还有病人,你先到一旁等我,”她又看了眼时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就交班了,等我一起回观音巷。”
阿檀拉住蒋浸月放低声音:“蒋姐姐,我暂时不回观音巷。”
“为何不回?”蒋浸月皱起秀气的眉,“四年了,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不回观音巷,你外祖父常常念叨你。”
阿檀神情凝重,凑到蒋浸月的耳边:“林萧禾夺权,眼下正四处抓我,此时回观音巷必然带去麻烦,我见完你,便直接回老家,一来给我母亲上坟,二来避避风头,等风头过了我再回去,蒋姐姐,今天之事,莫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外祖父。”
“可……”
“什么都不知,他才能过得安稳。”
蒋浸月郑重点头:“我明白了。”
她说着又叮嘱:“阿檀,你一切要多小心。”
阿檀回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不带任何犹豫转身离开,蒋浸月担忧地看了她许久,直到病人不耐烦地再次叫唤“护士护士”,她这才收回视线着急忙慌回应“来了”。
阿檀出医院大门时,寅时正靠在石柱上清点香烟,看见她,忙收起木盒小跑过来:“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