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周, 接下来的路只能你一个人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陈Sir,好好照顾好自己。”
“——陈Sir, 别忘了给我报仇!”
“陈Sir。”
“陈警官。”
“陈不周、陈不周……”
——你还记得我们宣誓过的那句话吗?
——我, 愿竭诚依法,为政府, 效力为警务人员,遵从支持及维护法律,以不畏惧、不徇私、不对他人怀恶意、不敌视他人及忠诚努力的态度行使职权,并且毫不怀疑地服从上级长官的一切合法命令。
英魂不朽, 正义长存。
我的心赤诚如金, 哪怕烈火灼烧焚烤,扒了那层皮,臭水蛆虫百般噬咬, 炽火烤干心血,也终不改其色。
他站在寒风里,在闻宗仪的墓前放下一瓶白兰地,接着一一扫过那些墓碑。
寒风吹过, 仿佛有无数声音交汇在他耳边, 像是英灵亡魂在呢喃。
沉默良久, 陈不周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直起身, 转身。
转身时,他的动作带着风,很决绝,很平静,但是陈不周知道,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电影院里提及的那句台词,出自于伟大勇敢的福尔摩斯:我告诉你,如果能保证毁灭你,那么,为了社会的利益,即使和你同归于尽,我也心甘情愿。
这一转身,就是在和从前道别。
从今往后,他将用余生来与犯罪分子对抗。
即使同归于尽,他也心甘情愿。
哪怕失去他自己的性命。
哪怕死。
所以盛延找上他时,陈不周是极其平静的。像他这样没有未来的人,哪会奢求幸福的可能。
……
咖啡馆里,咖啡飘香。
这不是普通的咖啡馆,而是在包厢内,没有外人打扰,也没有被记者跟拍的可能。
娱记最爱这类豪门爆料。
盛延自然不会往他们手上送这种猛料。他是商场点金手,虽然年过六十,此刻却还是身板挺直地坐在陈不周对面。
摆在他面前的是他素来中意的冰美式,只可惜他现在一口都喝不下去,怎么会有人中意这么苦的东西。
陈不周没有喝。
而他对面的人也没有喝。
其实他早就料到了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场景、剧情、乃至是他的心态,都和陈不周当初想的不大一样。
“陈Sir,我相信你很聪明,大概猜到了我今天的来意。”
盛延停顿了一下,没得到陈不周的反驳,于是继续说下去,“我希望你能和我们Shirley分手。”
陈不周没说话。
他似乎很认真的正在听。
“我个人不太认可你们的感情。”
盛延端起咖啡,低啜一口,悠悠放下咖啡杯:“你们能走到最后的可能性太小了,我一开始就不大同意,但是Shirley执拗地说钟意你,而我又太疼她,太放纵她。”
陈不周缄默不言。
——我和她走到一起,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之间有年龄差,她还小,但我的感情很认真,绝不是玩玩而已。”
——请相信,我认真地考虑过我们的未来。
这些话,他通通都说不出来了。
他没法自私地无视自己如今所处的环境,周遭危机四伏,明木/仓暗箭,不知有几多人对着他的背影蠢蠢欲动。
他不能给她带去危险。
像她那样该百般呵护的千金公主,的确应该如盛延所说,找个踏踏实实的对她好的男人,没有危险、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才对。
而他,他陈不周连自己都护不住。
拿什么带给她幸福?
盛延这一刻也并不是在因为岁数、身份、地位方面不匹配而犹豫,只是因为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警察现在在他看来十分危险的工作。
商人天生具有敏感性。
他能清楚敏锐地察觉到红港警署接下来的动荡,剿灭犯罪组织,需要几多气力,需要几多牺牲,需要几多人的血,需要有几多人前赴后继。
他自私。
他不希望这样连活多久都不确定的男人做他的孙女婿。
太危险了。
现在一个接着一个警察出事,让他怎么相信陈不周能安全,怎么放心将他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交给他?
除非,他不做警察了。
那样,他一定比现在千百倍同意让他的宝贝孙女和他在一起。
他个人其实还挺喜欢这个陈sir的,盛夏里眼光不差,陈不周长相身材哪怕是在她这种挑剔的老古董眼中也是过得去的,再说他的品行,也过了他这关。
盛延话锋一转,“但是如果你辞去现在的工作,你可以来公司入职,也可以随便找个别的什么其他工作,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我都能替你办到。”
只要别再做警察。
盛延甚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轻轻反正桌上,朝着陈不周的方向轻轻推去。
“如果你中意现在的工作,我也可以雇你来做Shirley的私人保镖。”
盛延甚至可以开支票,让陈不周留下来,语气是极其和蔼柔和的,“你知道的,现在做警察太难了。危险。”
陈不周沉默这么久,终于开口,出声。
他的声音很沙哑,很低沉。
“做差人,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