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了市民,为了红港,这点危险性我还可以承担。”
盛延没料到陈不周会是这个反应,略微一皱眉,继续问:“你的意思是——”
他也许料到了他这个回答。
也许没有。
但其实陈不周的回答,让盛延心里好感度又上升了些,他微微眯起眼,像沉睡已久的雄虎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
一个人能做到行得正坐的直,其实是很难求得的优点。
“我不会拖累她的。”
陈不周说:“我不会再打扰Shirley。”
说完,他就立刻站了起来,朝盛延淡淡地轻轻地鞠了一躬,蜻蜓点水般,旋即说道:“抱歉,之前都是我考虑不周。”
“是我耽误了她。”
他比她平白大了这么多岁,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未曾看懂,他保护不了她,也没法带给她幸福。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只是他的心在作祟。
他转身离开。
留下有些哑然的盛延。他盯着年轻警官走远的背影,微微眯起昏老的那双眼,再度认真打量这个男人。
事实上,他也没想到陈不周会这么好说话。
还这么有礼貌。做事很体面。
作为商场点金手,盛老擅长投资,清楚知道优质股和劣质股的区别,也知晓眼前人是可竞相抢购的优质股——
如果陈不周不是陈sir,他绝对不会阻止他和Shirley拍拖的。
……
陈不周什么都没说,结完帐,一言不发地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坐上车,全程一个表情都没有变动过。
只是,他坐在车上。
却也没急着发动车。
——我已做好赴死的准备,愿随时为正义献身。
阳光刺眼,坐在黑色大G车内,冷硬的玻璃窗映照出男人冷漠紧蹙的眉眼。
他想起,那天她在他的胸膛处淌了一衬衫的眼泪,极力压制哭腔,假装平静地无意地说,“陈不周,我以为你出事了。”
想起港湾塔上,她在许愿牌上写下的留言。
她站在高树下,眉眼澄亮。
唯愿他岁岁平安,无灾无难。
长命百岁。
她那么难过,那么害怕,也从来没有自私地对他说过一句——“陈不周,换个工作好不好,别做警察了好不好”类似的话。
她懂他。
他也懂她。
但是陈不周不能耽误她。
不能给她带来危险。
而此刻的他,也无法再沉溺于情爱了。他身上背负的太多,他有什么资格还沉溺在幸福爱情之中。
有太多人不明不白地死了,他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更不能给她带去危险。
这天傍晚,盛夏里收到来自于陈不周的简讯。很短洁,只有一行字。
他问她,有没有什么地方,特别想要他陪她去的。
如果说约会的话,盛夏里很想要在剧院。那天晚上,她和他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他没有好好地看她谢幕就离开了。
所以她在静默半晌后,还是选择发去消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在大剧院见面吧。我有一支舞一直想要跳给你看,只给你一个人看。
陈Sir,你这次可不能再提前离席。
“好。”
他回的很快。
而盛夏里盯着他发来的消息,表情却并不乐观。
而他来得很快,像是下一秒就出现在她面前似的,驱车带她前往今夜的大剧院。
坐在副驾驶座,隔着玻璃窗,盛夏里盯着今晚昏黄的圆月多看了一会。
这晚的月亮,有些像是上世纪那种昏黄陈旧的信纸上落下的一滴泪。
这处歌舞剧院极富盛名,叫明月台,她在明月台上跳了出自己编的舞。
很早很早前,她就想好这支舞只是跳给他一个人的。
明月,明月,赠给警官。
舞的结尾,不会是一个人的收尾。
她向前一步,微微弯下腰,向台下的人伸出手,忽然而快速地拉着陈不周的手,将他拉上舞台。
他们在聚光灯下拥抱。
聚光灯璀璨浮华,光亮刺眼。
她忽然明白,喜欢一个人并非喜欢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她喜欢他肩胛骨处浅浅的疤痕,更喜欢他灯光下微弱的绒毛,喜欢他干净宽敞的肩,喜欢他永不褪色的眼睛。
哪怕他低头,哪怕他没那么英勇得像个无所不能的神兵,哪怕他现在心底在呜鸣。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陈不周。
那个勇敢的,正义的,永远不会褪色的警官。
盛夏里轻轻一踹,像是辛德瑞拉丢下水晶鞋一样,脱掉了脚上的舞鞋。
她明明好累,却轻得仿佛纸片一样朝他身上终身一跃。
而他也轻轻松松一把接住了她。
她埋在他身前,仿佛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可以纵身一跃,埋进他的脖颈,嗅见如雪山顶峰的风般干净又孤冷的气息。
他胸膛气息振动连成一片。
他们闭着眼拥抱。舞台上就独独落下两道影子,都拉得长长的,长长地圆满地拖曳在明亮地面上。
一个是她的。
另一个也是属于她的。
那一秒,她听见影子在说,礼成。
“影子说,礼成。”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nothing will ever pare……”